“子堯，你說雨臣該叫你什麼好呢？按輩分算的話，你好像是他的表舅爺，可那樣不是讓你占我便宜了，不好不好。可不這樣的話，還真不好想了……你覺得他該叫你什麼呢？”
    雨臣慢慢能發聲叫人了，小雨興奮地教他喊媽媽，等他學會了又忙不迭地指著利文、洪輝，一個個地教他認人，轉到我這兒時忽然卡住。老實說，這個問題我們都沒人想過，一時全都愣住了。
    “就知道你們三個大男人不會注意到，真是……”小雨搖搖頭，不指望我們能提供滿意的方案，“就叫你小叔叔好了，至少我不會吃虧。”
    “隨你喜歡吧。”
    老實說我真的不在意這些，對我而言最最重要的人隻有小雨，其他的，我真的不在乎。
    低頭看她逗著雨臣，我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恒，隻是稍稍偏頭，看到利文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就知道我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
    利文私下和我們說過，要做好她隨時可能……的心理準備，我也清楚小雨的身體如今殘弱到了什麼地步，可是總抱著那一絲絲的僥幸，願意相信她會和我們一樣，健康幸福，長命百歲。不是有句話說女子為母則強嗎？那小雨也會為了雨臣而變得堅強起來，她已經在接受治療，不會有事的。
    隻是看著她一天天清減的麵頰，心裏還是會酸酸的疼。
    此時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那種為人母的柔情在她身上盡情流淌，她抱著雨臣的模樣就像畫中的聖母，聖潔美好。
    凝聚了她所有愛意的孩子，或許能給與她活下去的勇氣的孩子，為了她，我願意嚐試著去愛這個孩子。他畢竟流著她的血，我很快便接受了他的存在，也和洪輝一樣，笑得像個傻瓜般寵愛著他。
    可是他不該對小雨說那句話。
    小雨的身體已經糟到不得不依賴於醫院裏的各種器械的地步，為了方便她能隨時看到雨臣，利文特意向院長申請，在醫院裏找了個房間給雨臣住。我們的生活重心一直都是圍繞著小雨在轉著，雖然疼愛雨臣，那也是因為小雨的緣故，所以這樣的安排沒有人覺得不對，除了雨臣本人。
    小孩子沒有心機，不懂得看人臉色，盡管我們早已因為他說的話而想發火了，可他還在對小雨說著那些像是撒嬌可在我們聽來卻如此殘酷的話。
    他說。
    “媽媽，我不喜歡這裏，我們為什麼要住這裏呢？”
    “媽媽，別的小朋友的媽媽都有帶他們出去玩，為什麼媽媽你不帶我出去玩？”
    “媽媽，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怪怪的，好難聞。”
    “媽媽……”
    我對雨臣的疼愛在那個瞬間瓦解，我恨不得給他一巴掌讓他閉嘴，他難道看不到小雨的臉色已經蒼白成什麼樣子？我相信我若真的給了他一巴掌，就算是平日最寵他的洪輝也不會攔著我，對於他的話，我們實在很失望。
    小雨是看出了我們的憤恨吧，於是抱緊了這個折磨人的小孩對我們微笑。
    “雨臣不喜歡這裏啊，那就搬去和小叔叔住吧。”
    “小叔叔很疼你，他會常常帶你出去玩的，你不用去羨慕別的小朋友了。”
    “至於媽媽……”小雨神色暗淡，“媽媽病了，要留在這裏治病，所以難免有怪怪的味道，下次小叔叔帶你過來前媽媽先用香水好好噴一下，到時候就不會再這樣了。”
    “哦……”
    雨臣傻乎乎地點頭拍手，我們卻清楚看見她的難過。明明應該原諒一個孩子的無知，可是被我們小心翼翼嗬護在手心裏的人就這麼輕易地在眼前傷了心，奇妙的痛苦起來。想要斥責，小雨卻給雨臣講起了故事，那麼溫柔短暫的幸福我們怎麼敢打斷。
    等到雨臣被哄得睡了，小雨輕輕拍撫著他的背，輕聲說：“子堯，雨臣就麻煩你和晨初多照顧了。”
    “我和晨初會盡力的，可是……可是你不想帶他嗎？”
    她的願望那麼簡單，為什麼卻是最難實現的一個？
    “雖然我不能給他一個安定的家，可至少我希望能讓他像別的小孩一樣，快快樂樂。要他一直在醫院陪我，畢竟不好。”
    話是這麼說，可誰都看得出她的舍不得。
    “子堯，我把雨臣交給你，希望你幫我好好照顧他。”
    我側開眼神，幾乎咬緊了牙齒，我開始痛恨讓她難過的所有人，就算是流有她的血的孩子，這些讓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的人，統統不可原諒！
    “我答應你，你……為了他，也要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