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背會了《醫經》。”
    ……
    “師父，你看看我配的藥。”
    ……
    “師父，你陪我舞劍吧。”
    ……
    “師父，夜晚的屋頂好美啊。”
    ……
    “師父，你看那是流星！快許願，很靈的！”墨蕊到底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已經激動得大叫了起來。雙手合十放於胸前，心中默念，許下一個願望。
    柯逸風本不信許願這一說，卻又不想掃她的興，也跟著許起了願望。
    “師父，你許的什麼願望？”
    “蕊兒許的什麼願？”他總喜歡不答反問。
    墨蕊調皮一笑，“不告訴你。”
    “那好，就讓我們都保留秘密罷。”
    其實，他們不知，兩人的願望根本就是一樣的：“希望日子就這樣開開心心地過下去。”
    然而，隻她知道，這其實是最奢侈的願望。
    ·深夜，月色皎潔。柯逸風已酣然沉睡。
    後山上，兩個人影相對而立。矮者，身姿曼妙，嬌小玲瓏，顯然一妙齡少女。高者，身材魁梧，一身黑衣勁裝，隻餘一雙眼睛露在外麵。那雙眼睛冰冷深邃，很難看出有絲毫感情。都道，眼睛是心靈之窗，而這個人卻連唯一的窗口都關閉了。
    “蕊兒到這裏也有三個月了吧？”冰冷的聲音、親切的稱呼在他口中達到矛盾的和諧。
    “回父……莊主，墨蕊到此已經九十八天。”
    “記得清楚，很好。那就向我說說你這三個多月來的進展如何。”
    “墨蕊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請莊主放心。”
    “聽清楚我的問話。”語氣明顯加重了，聲音已經沒有絲毫溫度，墨蕊知道那是發怒的邊緣。
    她深知惹他發怒的後果，趕緊解釋道：“他並沒有懷疑我的來曆，我也取得了他的信任。事情按照計劃順利發展。”
    “很好！”冷漠的眼神終於出現一點人氣，卻是赤/裸裸的欲/望和貪婪。
    黑衣人隨手扔出一個小瓶子，身形瞬移，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樹林裏。隻餘下那句“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在墨蕊的心裏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頭。
    她愣了一會兒，終於倒出瓶子裏唯一的一粒藥丸服下。
    露水沾濕了額前的發，她卻渾然不覺，隻靜靜地立在林子裏，許是回憶起什麼，那雙眼裏流露出無窮無盡的哀傷。
    這樣立了許久，她才疲憊不堪地回到了小院裏，回到了那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本來折騰了大半夜的墨蕊還是一大清早就起床準備早餐。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墨蕊敲響了柯逸風房門。
    “師父？”
    柯逸風本已整理好衣裝，聽到敲門聲，快步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門。
    墨蕊沒想到他那麼快開門，柯逸風也沒想到她還立在門前，手依然保持著敲門的姿勢。這一快速的動作，導致了墨蕊的手“敲”到了柯逸風的胸膛。兩人都被這曖昧的動作驚了一驚。墨蕊慌忙地抽回手，兩頰緋紅，埋著頭，絞著自己的手指，儼然一副嬌羞的小女兒樣。
    她不是不懂禮義廉恥，也不是不知人倫道德。他是她的師父，卻也是她這一生第一次也將會是唯一一次愛慕的人。但是，她不隻有兒女情長，她還有“使命”。想到這裏，那本就混亂的心緒頓時糾結成一團。
    而柯逸風，卻沉浸在自己的遐想裏。這已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曖昧的場景了。她是自己的徒弟，不是麼？可是，自己為什麼會對她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自認瀟灑人生三十餘年，從未將兒女之情掛心。也曾有有不少女子愛慕他，無論是名門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無論女子長得多麼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他都沒有動過心。不是他不解風情，隻因他一直認為女人是個大麻煩。有了情，自己就會有包袱，也就不會再自由了。而實際上，他三十年逍遙過來，確實沒有過包袱，因此也錯過了包袱帶來的甜蜜。
    當愛情到來之時，他們都還沒有準備好。
    一直這樣尷尬也不是辦法，墨蕊心想，自己總要做個選擇的，無論是生或是死，至少還有三個多月，她可以做回自己。於是心情又好了起來，便抬起頭開心地打招呼：“師父早啊。”
    “蕊兒早。”
    他神色也不自然，是不是他也對我有這種感覺呢。墨蕊看著“師父”的表情，心中這樣想到。
    她頓時心情大好，開心地對柯逸風說道：“師父昨天教我的劍法才學了一半呢，我們今天繼續吧。”
    “好啊，隻要蕊兒別累著了。”
    這是關心，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關心她。此時墨蕊的心裏滿滿皆是感動，隱隱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飯後，師徒倆果然舞起了劍。
    “蕊兒，看我的動作，這樣，手要抬平。嗯，不對……”柯逸風搖了搖頭，走到墨蕊身前，將她手抬了抬，竟是手把手在教。
    他們之間的相處終於變得那樣自然而然。
    ·“師父”，淡淡地問話。
    “嗯”，淡淡地應聲。
    墨蕊坐在屋頂上，聽著竹林間的鳥鳴，心情頗好。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實話回答啊。”
    “蕊兒盡管問便是。”
    “師父早年為什麼沒有找一個……師母呢？”雖然說到“師母”兩字時心裏有些不舒服，她還是問了出來。
    柯逸風倒是愣了一愣，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問題。難道要回答說是不喜歡女人的麻煩嗎？身邊這個徒兒也是女人呢。而且，現在，他似乎也不認為那是麻煩了。就算是，也是甜蜜的麻煩。
    想了想，他換了種說法，“隻因那時年少啊。”
    “年少？”墨蕊不太明白。
    “少年不識愁滋味，也不識情滋味！”
    “那師父曾經喜歡過哪家姑娘嗎？”她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自然沒有。”柯逸風有點不高興，隻是那時他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高興。
    他不高興不要緊，墨蕊可高興了。她心裏盤算著，三個月，就讓我用三個月活完這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