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此時，錯愕的就不是我一個人了。柯公子和我一起盯著老前輩，都不明所以。這思維也跳躍得太快了！
    “沒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老者慷慨陳詞，直接無視徒弟欲言又止的表情。
    師父？好像也不錯。自己來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還要在此生存下去，若是沒個依靠，我又該如何？況且這兩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雖然這個老者的脾氣怪了一點，好歹還是個可愛的老頭兒。如此想來，我不虧反賺，這樣的好事，我當然不會拒絕！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徒兒拜見師父。”說著，行了個跪拜禮。發絲撒下，輕掩臉頰，一抹奸笑燦然。
    “好好好，快起來。”說著還裝模作樣地虛扶了我一把。
    “從今以後，他就是你師兄了，我沒在的時候就聽你師兄的。”
    “是，師父。”話未說完，師父人已經不見。
    “誒，這樣就走了？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呢。”對著空空如也的門口不滿地嘟囔著。
    “師妹有什麼問題問我便是，書楠定當一一為師妹解答。”
    “好啊，多謝楠師兄。”有這樣的師兄還真不錯。且不說那堪比潘安的容貌，也不說那英俊瀟灑的氣質，就說這溫文儒雅的脾性就讓人心生好感。真像一個體貼的大哥哥。想我自幼就是獨女，雖說得了父母全部的愛，心裏卻一直想有個哥哥。沒想到陰差陽錯來到這異時空，卻能了此心願。
    “楠師兄，穀裏就你和師父兩人麼？”其實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來這裏也大半天了，除了師父師兄就沒見過其他人。
    “師妹說得沒錯，鎖幽穀隻有我和師父二人。不過，現在是三人了。”
    當然，還有本姑娘嘛。
    眼下天快黑了，還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呢。
    “楠師兄，我從今以後住哪兒呀？你看現在天也快黑了，總得找個地方歇息不是。還有……”本來已經不好意思說下去了，誰知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薄唇微張，溢出一聲輕笑，“師妹是餓了吧。都是我的疏忽竟把這事給忘了，師妹請隨我來。”
    原來我們現在處的隻是小樓的前廳，後麵還有個後院，之前一直擔心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後院有六間房，除了一間廚房、一間藥房、一間書房，餘下的便是臥室。我的這間房平時應該沒人住的，但是裏麵的擺設卻不差。桌椅幾案一樣不缺，尤其是這張床，雖說簡單了一點、小了一點，不過被褥枕頭疊放得整整齊齊。且通體都是竹子製成的，睡著應該挺舒服。看來，楠師兄還是經常來這裏走動的，這些東西上麵一點灰塵都沒有。
    “師妹先休息一下，晚餐做好了我再叫你。”
    “對了楠師兄，這間房間平時沒人住嗎？”
    平靜如水的眼裏漾起一絲漣漪，很快便又恢複平靜。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更無從揣測。
    “平時……沒人住。”
    平時都沒人住的房間會擺設這麼齊全，還會收拾得這麼整齊？
    “這不會是師母的房間吧？”
    “不是不是，師妹不要多想。趕緊上藥吧，難道你想變成醜八怪？”說著，挑眉往我臉上瞟了一眼。
    的確，這半天隻顧著適應環境，幾乎都忘了隱隱作痛的傷痕。
    “那我先收拾一下，勞煩楠師兄準備晚餐了。”
    “師妹不用客氣。”
    待楠師兄離去，我將手裏的手提袋放好，便坐到梳妝台前，取出先前那個鐵盒將藥塗上。不知是什麼靈丹妙藥，果然神奇。剛塗上就覺得肌膚清涼，頭上那個大包竟然一下子就消散了，本來還有些酸痛的清淤也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師兄說明天就會好，好像並不誇張。
    沒想到房間裏連鏡子都有。雖說是銅鏡，看個大概、塗點藥還不是問題。我一直相信，習慣就好，現代的銀鏡就永別了。
    不知什麼原因，總感覺這間房間有一股親切的氣息，不像是空閑的房間，或許是師兄經常來的原因吧。尋了一張椅子坐下，輕輕按摩著腿上的於痕。回想這一天的際遇，有些荒謬，卻又十分真實。溫柔的師兄，奇怪的師父，從今以後便是我最親的人。
    正兀自感歎著，竹門卻被叩響，“師妹可以吃飯了。”
    唉，感歎呐，我不知交了什麼好運竟遇到這樣一個“既上得廳堂，又入得廚房”的好師兄。突然想起，古人都奉行“君子遠庖廚”，也難為師兄每天還要忙活著做飯。
    “知道了，我就來。”
    整理了一下衣服，將零亂的頭發梳了一下重新紮上，隨即奔向廚房。桌上已經布好了菜，意料之中地看到師父已坐在桌前。雖然他來無影去無蹤，一日三餐還是要吃的，而我絕對不可能相信他會自己做。
    “師父您回來了。”
    “嗯，丫頭看起來精神不少嘛。”
    “嘿嘿”，幹笑兩聲。之前那狼狽樣當然不會精神了，要不你也出車禍試試。
    “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否則菜都要涼了。”
    “對對，我都餓死了。”意外地，聽到了重音。
    和師父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相視一笑。於是，專注地低頭扒飯。旁邊師兄無奈地笑笑，搖了搖頭。
    ……
    院裏的石凳上，我和楠師兄相對而坐。師父又不見了蹤影。
    “楠師兄，你知道師父為什麼要收我做徒弟嗎？”
    “這個問題我也想不通”，劍眉微皺，似是很不解，“記得以前也有人入穀拜師，師父都一口回絕，並聲明以後不再收徒弟。可是，他卻主動收了師妹你。”
    “如此說來，我的運氣不是一般好啊”，得意地笑笑，“那楠師兄是如何拜的師？”
    “我自記事以來就跟著師父了。師父說我是他在穀口撿的，當時大雪紛飛，我被裹在繈褓裏也凍得奄奄一息。師父撿我回來後又是泡熱水又是施針灸，好不容易才把我救醒。”平素那張總是淡淡微笑著的俊臉，此時卻彌漫了淺淺的憂傷。
    “對不起師兄，我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無妨。師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這二十餘年我過得很好……”
    夜風微涼，調皮地撩起師兄頰邊的發絲。淡淡的月華下，那柔和的輪廓仿佛要溶化在夜裏，隨風而去。
    “楠師兄。”
    渙散的眼神頓時聚焦，望向我。
    “我還以為你要隨風飛走了呢。”
    “師妹真會開玩笑，書楠不過凡夫俗子難道還能羽化登仙了不成。”此時的眼裏已全然不見先前的憂傷，滿滿皆是直達眼底的喜悅。
    “嘿嘿。”
    “又傻笑，真是個傻丫頭。”
    “我才不是丫頭呢，你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嘛。”
    “書楠已經弱冠。”
    “不就大我兩歲麼。”
    “我是師兄。”
    ……
    院子裏笑聲彌漫。不知什麼時候，我們都爭得累了，笑得累了，才各自回房。
    躺在軟軟的被褥上，不多時便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清晨，我被一陣鳥叫聲吵醒。不知什麼鳥，在窗外的竹林裏叫個不停，嘰嘰喳喳好不快活。一開始，我還能充耳不聞，蒙頭大睡。隨著頭腦漸漸清醒，實在不能繼續躺下去，真想跳起來一把火燒了這片竹林。對了，火，廚房。想起那個飄然若仙的身影，卻要時常出入廚房生火做飯，心裏頓時悶悶的堵得慌。我平時懶慣了，幾乎不怎麼進廚房，雖然菜也會做幾個卻很少親自動手。但此時，想起楠師兄在廚房忙活的身影，我卻有一股強烈的衝動，從此攬下做飯的活，他不適合這些事。
    閑散地起身，簡單洗漱了一下。繞過屏風，便往梳妝台走去。眼角餘光卻瞥見臨窗的躺椅上整齊地放著一疊衣服，儼然是古代女裝。旁邊還有一些珠釵、發簪、胭脂水粉之類。衣服皆是素雅的淺色，發簪也以玉石為主，正合我意。不難想到，這些都是楠師兄準備的。不知現在什麼時候了，他是幾時買的這些東西。
    挑了一件湖藍色的紗裙穿上，上身一件銀白廣袖短衣，白色絲帶束於腰間，尾端自然垂下。移步梳妝台，看到鏡子那個身影時還是愣了一下。臉上的傷已然痊愈，卻不見一絲疤痕，甚至皮膚也較以前光潔了些。禁不住一陣欣喜，這藥膏可比現代的護膚品好用多了。我素來不喜化妝，隻淡淡塗了點胭脂，讓有些慘白的臉稍微紅潤些。及腰的發絲撩起一絡用一支雕花白玉簪簡單綰於腦後，餘下發絲自然撒下。這是我唯一會綰的發型，也不管符不符合這個時代的習慣。滿意地瞧了瞧鏡中的自己，彎彎的新月眼笑意盈盈，朱唇微掀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臉蛋白皙微微泛紅，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也能算個清麗佳人。
    “師妹。”叩門聲響起。
    “我好了，馬上就來。”
    打開門，一縷陽光刺入，眼睛一時沒適應有些暈眩。並未發現對麵楠師兄眼裏那抹驚豔的目光和瞬間怔愣的神色。
    “師妹。”
    “嗯？”
    “你很漂亮。”
    “謝謝！”對著師兄燦然一笑，卻發現對方臉上突地泛起一團紅暈。
    都二十歲的人了，還會害羞麼？我都覺得沒什麼。算了，相信和我待久了，楠師兄就會習慣的。
    早餐桌上見到了師父，並如願以償地看到他驚歎的神色。
    “哈哈，我的‘無痕’果然神奇！”
    “無痕？”
    “就是你擦臉上的藥啊。”
    原來驚歎的是藥效……
    ……
    飯後，經我主動要求，以後三人的夥食便由我負責。那個長身玉立的身影，他更適合舞劍弄簫。想到楠師兄，心裏又是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