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重返清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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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標題:寄酒解情,莫道別離
不經大腦地脫口喊出白玉的名字,白蓮已是懊惱不已。哪有這樣的,明明是在努力躲開這些和原來的白蓮有牽扯的人,怎麼剛剛一時暈了頭,居然一語道破,這豈不是白白令人起疑?還有,小青也是,怎麼突然稱她白兄?糟了,她突然記起一些細碎的片段來,彼時在留香山下的渡船上,小青跟她講過護送項西魚時邂逅了她的師侄白良玉,而當時她正為自身的難言身份而忐忑不安,根本就沒和他好好解釋她那師侄乃是女兒身,真名就是白玉!
想透了這一層,白蓮的頭垂的更低了,甚至在聽到白玉認出天青之後都不敢有一步走錯,依舊佯裝鎮靜地繼續往前走。隻是,她的鴕鳥狀態沒維持多久,就被突然間手心傳來的熱度給打破了,小青居然趕上來握住了她的手。而更不幸的是白玉的咄咄逼人,顯然她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小動作:“恕我眼拙,敢問這位姐姐如何認得我,或者你可曾見過我的師叔?”
“姑娘,既然你要帶路,還是先到了地方再說吧,夜黑風高,本王時下方知顧慮尚多,煩勞姑娘了。”
雲王爺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話,緊接著轉過身來,仔細打量了一眼宮裝少女又道:“你家四殿下可有何口信給本王?淩公子現在何處?”
少女一怔,低眉欠身,似是想起了什麼的,伸手從袖袋裏取出一塊朱漆木牌遞過來,同時恭敬答道:“雲王千歲多慮了。淩公子伴在殿下身側,尚滯留在東籬宮中。此際,宮中行走諸多不變,殿下吩咐民女務必護著王爺您平安離開,於驛站等候即可。待叛亂平複後,殿下定將前來驛站親會王爺。”
雲王接過木牌,飛快地掃了一眼,隨手塞給天青,這才輕咳一聲道:“既如此,你走前帶路罷。”話一出口,他又向天白二人招了招手:“照這位姑娘所言,宮中魚龍混雜,青兒,你要警醒些!”
“是。”天青周身一震,牽著白蓮的手緊了緊,隨即腳步加快,保持著速度,綴在雲王身後三步的距離處行進。
好在白玉沒有再多問什麼,沉默著隻管帶路了。白蓮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一想到她的身份恐怕要瞞不住了不禁又是擔憂又是悵惘,手心裏微微生出薄汗。恰在此時,一股熱意自手掌而起,綿綿熱度如絲線般暢遊她全身,最終悄無聲息地隱沒不見。如此幾息過後,她慢慢平靜下來,周身暖洋洋的十分愜意,舒服地輕籲一口氣。心裏明白他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自作主張地又為她調理真氣,她麵上浮起微笑,悄悄抬起頭,正對上天青關切的眼神,便反握住他的手,搖搖頭,細聲道:“沒事,走吧,回去再說。”
有了白玉的引領,回驛站的路極為順利,偶爾遇到的幾波兵士也力所不逮,不及吭聲便紛紛被雲王和天青點倒在地,一點兒都不勞動她們擔心。隻是驛站門口熟悉的幾位“守門員”似乎已經換了人,原來的橙色製服侍衛卻不知哪裏去了。正尋思間,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拱手抱拳道:“王爺,屬下已安排好車馬,今夜便可離開米蘭。”頓了頓,他又道:“封龍台戲演結束後,小四已遁去宮中打探,至今尚未回來。”
雲王神色不動,隨意揮揮手,大步踏進驛站,“無妨,回豐周的事明日再提,今晚風大,便令小五小六他們也回來值守罷。”
進到書房坐定,已有乖覺的小廝上來添了一壺熱茶。雲王徑自踱到書案旁坐下,端起一杯泡好的茶,小心地吹開茶葉,啜飲一口,緩緩道:“姑娘怎麼稱呼?若無他事,姑娘任務已了,直管回宮複命就是,本王也該歇息了。”
“雲王說得是,民女以白為姓,微名不足為道,夜色漸深,民女這便退下。”直起身子,她凝神望了望垂首而立在雲王身後的兩個人,眉頭微蹙,張了張口,終究什麼都沒說,默默退走。
“好了,你們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的?”
“我~~~”
“沒有!困了,先去睡了。”不等天青說完,白蓮插了一句話進來,擺擺手,打著嗬欠往外走:“小青,我的蓮花墜遺落在你屋裏了,你正好去拿來給我吧,省的我忘記了。”
“好。”大致明白她有話要私下裏對他說,天青配合地接了台階下:“王爺,我們就不叨擾了。告退。”
雲王一口茶未飲下便吐了出來,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雙眼微眯道:“知道了,下去吧。”
得令,他二人忙不迭回到天青房裏。白蓮一進門,趕緊把窗戶合上,返身插上門栓,又撲到方桌前坐下,摸過桌上的高頸壺,呼啦啦猛灌了一大口,很快又嗆著喉嚨吐出來:“小青,你這裏盛的不是水,怎麼是酒?呸呸,比花釀烈太多了。”
聞言,天青納悶地接口道:“啊?不會啊,這屋裏的東西我都沒動過,不是我放的。”想了想,他恍然大悟:“不對,好像是小四哥送來的,昨天就端過來了,說是雲王吩咐的,上好的豐周青花紅,還是隨壽禮一起送來米蘭的,他們一共留了三壺,就送了我一壺。我都把這事兒忘了。”
“是嗎?這麼好的酒?”白蓮把玩著手中的高頸壺,瞟了眼剛吐到地上的酒水,心疼地咧著嘴:“該早說嘛,跟莫大哥那個酒鬼待的時間長了,連我都知道好酒難求,你這才一壺,我才吐的這一口不曉得該換多少兩銀子,可惜,嘖嘖,真可惜。”
“你若喜歡,那就都拿去。若嫌不夠,我,我去和小四哥打個商量。。。可是,你喝酒容易醉,那還是不要喝了。”
“別別,你要怕我獨酌,那我們一起喝好了,分著喝也不容易醉,不然,你這一壺放在這裏,早晚會被他人覬覦,到時候可就什麼都不剩了。”本意隻是想逗逗他,沒想到他還真上心了,伸手就要來奪酒壺,她連忙把酒壺抱在懷裏,笑嘻嘻道:“你和雲王走的很親近嘛,好東西他也分給你,宮廷內亂這樣隱秘的消息他也敢告訴你,怎麼,他成了你什麼人了麼?”
眼看他臉色騰地漲紅,她伸出右掌在他麵前晃了晃,漫不經心道:“什麼時候,你認識了這麼個俊俏的小宮女了?先叫你天青兄弟,又叫你青弟,聽起來很親密哦?”
“小蓮你胡說,”天青一下子急了,臉色漲的更紅了,嘴裏結結巴巴:“我並不認識她,但是她長的很像,很像。。。。”
白蓮注視著他,嘴角笑意漸漸隱去,“很像白良玉?”
“像。。。恩。很像白兄。他不是你師侄麼?”
頭一歪,白蓮整個人都趴到了桌子上,懨懨地說:“小青,麻煩大了,恐怕她已經認出我了。”
“誰?”
“她她她,我的師侄,她的真名不叫白良玉,而是叫白玉,她也不是什麼白兄,她是個女的,就是剛才和我們走在一起的那個女的!明白了,笨呆子?”
“可是。。。”
“沒有可是。雖然我見到她也很意外,但是她這次沒有易容我才更奇怪,隻是,當時我曾看到她在圖龍柱近前,就是不知米蘭大帝的死與她相不相幹。如果真是她動的手,那就太可怕了。說到這裏,你要不要和我解釋一下,雲王是怎麼跟你說的?”
天青咬了咬嘴唇,搖頭道:“他隻是說今晚帝星雲動,煙花不詳,一定會出什麼亂子。還說,說熬到現在,幾位皇子中耐心稍次的也該動手了。”
“真是這樣,也確實可怕,居然找刺客對自己的父親下狠手,不管是哪位皇子做的,都很寒心。一把輪椅而已,唉。”白蓮打起精神,撚過兩隻酒杯各自倒滿,取過一杯自己喝了,眉頭都不皺一下:“雲王不是你爹,我該慶幸才是。隻是,今晚這一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淩秋悅還回玉玲瓏。而我,恐怕要跟白玉攤牌了。”
“你,需要全說出來嗎?”他伸手取過另一杯酒喝下,語帶憂慮。看她如此慎重,他一時無暇細說雲王之事,倒是擔心起其它來。那夜之後,再麵對她,已經很坦然,不過他能如此,不代表世間人皆如此,說出真實由來,未免過於冒險。
“其實說與不說差別不大了,她估計已經看出點什麼,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和原來的白蓮年輕時是不是一模一樣。在那穀裏生活了一段時間,師父對我的變化一點都不吃驚,大概還是相像的。而按理說,我這師侄自小跟在原來的白蓮身邊長大,她應該也是很了解她的長相的。剛才我一直低著頭,也是怕她看出點什麼,可是,那會兒我親眼見到她,忍不住叫破了她的名字,說不定她已經對我起了懷疑,所以之後才兩次試探,一次追問你,一次追問我。當著雲王的麵,她肯定是不好問出來,可是,以後再見時,可能就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明真相不罷休了。”
“所以,不管明天會怎樣,今天這酒得盡情喝了,”她又給兩隻空了的酒杯滿上,眨眨眼舉起杯一飲而盡:“你不用擔心,我現在酒量也是很不錯的,沒有那麼容易醉。”
說的輕巧,等喝完這一瓶烈酒,她已經趴在桌上人事不知了。眼前佳人雙目微閉,長睫垂下,麵色酡紅,一段瑩白如玉的粉頸在燈光下瑩瑩泛著柔光,襯著滿頭漆黑的青絲,令人為之目眩心動。凝望著她的醉態,他又想起玉石店裏,她說過的話,突如其來的擁抱,忽然湧出來的薄淚,以及,那調皮的那一吻,落到唇邊的那一抹輕輕柔柔,最後竟然又遠遠逃開,心裏頓時頗不是滋味。他多想問問她,那是什麼意思,可是,他明明已經學著去主動了,她為何一句明確的答案都不給呢?淩大哥也告訴他,她是有意於他的啊,不然,也不必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會牽他的手,也不會對他露出微笑,更不會偷偷的親他,還親了好幾次。雖然,他也。。。。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天青不自在地站起身來,又湊近向她瞧去。她此時的臉色紅的有點不正常,鼻頭微翹,一點點地吹出一個小泡泡來,嘴裏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仔細辨認許久,才聽清楚是什麼“欠了一條命、出來混、要還的、師父跑了、小青欺負她、討厭鬼”之類的語焉不詳的話。
他更加奇怪了,摩挲著後頸,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什麼時候欺負過她了?討厭鬼是誰,他嗎?百思不得其解,他斟酌了片刻,終於決定送她回房。
才抬起她的身子,那雙玉臂已自動纏上了他的脖子,他不禁苦笑:敢情已經熟能生巧,按她的說法,該是條件反射麼?不敢深想,他胡亂扯過一條薄被搭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快走到門口時,他無奈地歎口氣,又折了回來,抱她到他的床上躺好,給她重新蓋上被子,掩好被角,再四下確認後,他呆呆坐在床頭半晌,腦中思潮湧動,猶豫地俯下身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上一粒親吻。或許她感覺到了什麼,揚手胡亂在麵上拭了拭,嘴裏嘀嘀咕咕地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依舊沉沉睡去。
天青窘迫地坐起,臉上一陣潮熱,他深吸一口氣,挽過她的手掌,緊貼其上探視了一會,脈象似是平和無礙,他一顆高懸著的心總算安然歸位,忖道:小蓮睡在這裏,不如我去找小四哥,在他那裏過一晚就好。
怎料,他打算的很好,卻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個晚上,次日醒來,屋裏已不見了白蓮的身影。天青驚慌地衝到雲王屋前,推開門口的小五哥,直愣愣地闖了進去:“雲。。。。你,你把小蓮送到哪裏去了?”
“青兒,怎地如此魯莽!”正起身穿衣的雲王眉頭皺了皺,不予理會地整整衣衫下床來,取了官靴套好,慢條斯理道:“輪不到我動她,既是你喜歡的女子,我也不會去動她,容你胡來,就會惹你母親傷心,這點分寸我還是能把握的。”
“可是她怎麼會不見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瞧見他的神色,雲王不愉地歎道:“昨夜那位白姑娘又折回來一次,跟我言明了一切,她要帶她師叔離開也是人之常情,我如何能阻攔?再者,師弟托她帶來的書信也說,這女子來曆古怪,恐是和靈人異誌有關。我看你此際已失了常態,暫時就由她去吧。”
天青一驚,緊緊盯著雲王問道:“那他們是去了哪裏?”
“那便不知了,我亦沒問。。。哎,你這是去哪裏!快回來!青兒!”
雲王再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腳尖急點幾下,早已躍出驛館,奔上了大街。街道上人跡稀少,遇見的也多是孝服打扮,估計是國主駕崩,全國都該服喪了。天青麵沉如水,四下掃望,腳步不停,直奔王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