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可記得舊時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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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可記得舊時模樣
小標題:相見時難,紅杏出牆
白蓮呆愣愣僵在一處,眼珠子突地睜大,一眨不眨,似是見了鬼一樣撐住,嘴巴微張,卻吐不出一句話來。造化弄人,老天習慣性開她玩笑,波波折折至此,老地方會老熟人。
一定是眼睛撐的久了的緣故,漸漸地,山頭上打鬥的一幹眾人在她眼中變得模糊起來,唯有一片青色衣角上下翻飛,清晰無比。白蓮怔怔片刻,口中呢喃道:“小青,是不是你?”恍惚間忘了身處山側,不留神手上一鬆,當即就勢跌落下去。
回過神來時,白蓮發現自己已穩穩落在山頭,卻是師父伸手拖住她一個鷂子翻身縱上了平台。此時,師父就站在她身前護住了她,隻說了兩個字:“小心。”師父的聲音一貫的好聽,隻是不同於以往的溫文,聲音中透著一絲嚴厲。白蓮臉頰泛紅,暗暗吐了口氣,強自笑著,微仰起頭,扯了扯師父的衣角裝可憐:“師父,徒兒錯了。”剛才一幕太過凶險,現在想來她也開始後怕了,一聽師父的口氣,估摸著師父一定是生氣了,下意識的就想撒嬌。白颯清俊的臉上掛著一層寒霜,隻沉默地注視著場中的動靜,恍若未聞。白蓮心有不甘,悄悄吐了下舌頭,從來沒發現自己還有這樣狡猾的一麵,裝可憐,賣乖,撒嬌,幸好她現在的樣子算是少女了,若是以前的老大姐模樣~~~一陣惡寒。
心神安定,白蓮這才注意到周圍的安靜。一抬頭,見這山頭空曠處打鬥的人多盯著她看,眼神不善者有之,驚疑不定者有之,而其中眉清目秀年少煥然的少年不是天青,又是誰來?餘光瞥見師父嘴唇動了動,白蓮趕忙搶在前頭開口道:“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
“噗”,其中一位衣衫有點邋遢的青年人突兀的笑出聲來,緊跟著嘟囔了一句:“小娘子長得不錯,可有婚娶。。。”
剩下的話語來不及說出,青年已被人撂翻倒地,眾人一愣,來不及顧忌其它,很快一門心思對付起混亂中戳過來的刀槍劍影,倒也不再關注他們師徒。
白蓮憋住笑意,忽然感到場中有人投來一抹視線,下意識尋了過去,正對上天青帶著質詢的眼神,她臉上的笑容未及隱去,立時僵在那裏。他認出她來了麼?可是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蓮兒,可有傷到?”白颯覺察到她的不對勁,微低了頭輕聲問了一句,見她傻傻的呆立不動,不由地眉梢一跳,循著她的眼神望去,她關注的便是那位青衫男子麼?不知為何,他心頭一緊,兩道劍眉向中庭拱起小小的折痕,很快又平複下來。心頭諸多疑問未解,此時確然不便觀戰,何況刀劍無眼。白颯暗暗歎了口氣,不落痕跡地移動身形,恰好擋住了那抹視線,垂首答道:“此地不宜久留,隨我來。”
“啊?”白蓮木木地任師父拖走,直到手掌心被牢牢握緊,才清醒過來。咦,師父居然拖著她的手誒?想從前師父都恨不得離她一丈遠的,好似她身上有毒藥一般,這次,怎麼就不避了?不過,師父的手指纖長,皮膚很好,手感不錯嘛,她有點想笑,初見師父時那種熟悉的情感倏地冒出來,狠狠撼動著她的心。又新鮮,又奇特。
腦中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堆,白蓮還是隨著師父的步子走了,即將繞過那片空地時,她鬼使神差地轉頭過去,總覺得還要做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匆匆一瞥,最後的影像是天青疑惑的眼神。白蓮默默的握緊貼在身側的右手,莫名地,她的心情漸漸有點複雜了。
漫無目的跟在師父後頭走了一段,再抬頭周身已被茂密的長草重重包圍。一人高的枯草,裹著些碎雪屑,連綿一片,在視野裏延展開去,更顯得寂寥。白蓮驚詫不已,好奇的問:“師父,這是哪裏?”還有句話到了嘴邊又掉了下去,她喉嚨發緊,這裏的地勢,師父似乎很熟?因了師父的臉色,她沒敢多嘴問其它。
白颯並未立即作答,卻是慢悠悠掏出腰間別的碧玉簫,橫在嘴邊奏了一段,簫聲遼遠流暢,卻是極短暫急促的音符,繼而又變得和緩歡快,猶如突兀而至的遊人輕輕叩響陌生人家的門扉,借問可否請入一敘?
少頃,一襲綠影若驚鴻麗影遙遙而來,即刻飄落在他們麵前。待看清這人容貌,白蓮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竟是初到留香山時見到的那位伴隨在樂無過身旁的少夫人。
少夫人沉默地打量著二人,她隻是靜靜站在那裏,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白蓮心中納罕,她正在沉吟著,考慮著,少夫人突然開口道:“點水橫波寒煙翠。”
卻聽白颯朗然接口道:“分山立雪素月清。”
沒頭沒尾的,這是打什麼機鋒?白蓮的眼神在她二人間來回打量,訝異非常。
少夫人頷首,微施一禮,臨起時一個利落轉身,身姿如燕往來處飛掠。
白颯目光閃動著,竟是無法遏製地牽動嘴角上揚。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又跟他開了次玩笑。他不禁連連搖頭,便在白蓮驚疑的眼神中微笑低語,“有一天,等你見到太師父就明白了。”
白蓮乖乖伏在師父背上,一道追隨少夫人行蹤而來。終於停在一麵亂草掩蓋的山壁前,就見少夫人伸手撫上山壁,鼓搗了一會兒,那麵山壁竟然徐徐向兩側劃開,剛好露出能容二人同時進出的縫隙來。眼見此景,白蓮又是好奇又是驚喜,心頭暗忖:這少夫人和樂公子果然不簡單,竟然在這山上建造了機關暗室。進到暗室裏麵,她更忍不住低呼出聲,這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布置的幹淨整齊,正對著石門口擺著幾張樸拙的藤椅茶幾,上頭居然還擺著一套翠竹色的茶具,攤開的小巧茶盅中絲絲冒著熱氣,靠牆東頭被幾層重疊的絳色紗帳隔開。就見這寡言少語的少夫人徑自走近前去,撥開紗帳,半攙扶著裏麵的人出來。這留香公子麵色蒼白,兩頰染有一種病態的嫣紅,竟像是病情更重了些一般,咳嗽聲聲,恨不能把心肺都吐出來。
“師父,”白蓮扯了扯白颯的衣角,示意他附耳過來,刻意放低了聲音道:“這位公子病成這個樣子,著實可憐,你猜他會不會是生了什麼大病啊?師父,你最厲害了,有沒有什麼法子?徒兒懇請你幫幫他吧。”
“好。”她分明看到他嘴邊噙的一絲淡淡的笑意,從那人好看的嘴角蕩漾開來,襯的那張片刻前冰雪樣的俊臉如春風扶柳一樣的舒服,心頭那股怪怪的感覺又湧了上來,被撩撥的蠢蠢欲動。突地聽到樂公子又開始咳嗽了,白蓮這才省起少夫人夫妻倆就在附近,說不得剛說的話就會被人聽去了,頓覺掃興,立即站直了身子,擺出一副正正經經的認真模樣。
白颯的嘴角又抿了抿,丫頭那點心思,怎麼能瞞得過她?她要救人他救就是了,這個種因由總會水落石出。於是拱手一禮,大大方方迎上前去,口中道:“鄙姓白,單名颯字,此次攜徒路經貴寶地,遇了些人事,一時好奇,這才驚擾了賢伉儷。如白某所料不錯,閣下想必與家師有舊。在下尚算得精通醫理,然見閣下氣色有虧,如蒙不棄,白某願為閣下醫治,有關家師事宜,大可稍後再敘,何如?”
這一席話不卑不亢,謙恭有禮,白蓮一邊凝神細聽,一邊打量著這間暗室。
“白大哥客氣,仙音叩門,已行足禮。愚弟久病在身,大哥肯施力救治,小弟承蒙惠恩,有勞了,咳咳咳咳”樂無過麵浮微笑,勉力抱拳謝過,便吩咐少夫人道:“荔兒,我沒事,白大哥的徒兒就由你照料了,還有山外那些人,多勞你費心。”
少夫人一雙眼睛隻放在丈夫身上,聽到他的話站起身,臨走時又擔憂的盯著丈夫瞧了一會兒,這才掀帳而出,引了白蓮走出暗室。石門將合時,白蓮聽到師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蓮兒,萬事小心,切莫亂走。”她眼珠子轉了轉,見少夫人毫無反應,猜測師父是專門密語給她聽的,心中稱是。腳下步子輕快起來。
說到底,她與留香山算是有緣,不過師父剛才介紹她時並未知會姓名,險險避過了許多麻煩。想到名字和身份的問題,白蓮頭痛不已,迄今為止,她都沒有就此問題詳細和師父探討過,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如此心無芥蒂的收了她做徒弟,假如就因為太師父的遺囑和那本《徽照心經》,理由實在是單薄了些。如果師父知道她不僅來過這留香山,還和留香公子有過贈藥救治的淵源,真不曉得屆時要如何解釋才能圓滿。
思及此,白蓮長籲一口氣,仿佛這樣能讓心頭好過些。餘光瞥見少夫人一副冰雪摸樣,她忍不住問道:“夫人,那些山側打鬥的人究竟為了何故?”
“磕破頭血,不過爭名奪利罷了。”難得少夫人肯開口,聲音裏依舊透著清冷,“懷璧有罪,家賊難防。”
“哦,”白蓮有點茫然,少夫人的話似乎解釋了什麼,但她不盡明白,然而想到巧遇的天青,他不至於也是為了什麼東西才來的吧,總覺得事有蹊蹺。那個笨笨的呆子,哦,她還虧欠了他,原本答應了帶他去尋玉玲瓏的,眼下倒不知怎麼同他說話了。
正想的出神,白蓮隻覺腰部被大力一卷一帶,整個身子拔地而起,向側後方跌去。耳聽得少夫人低喝一聲,頃刻間就與來人纏鬥在一處。那人身形豐盈,也不知染了什麼香,渾是煞人,紫色大花百褶裙子在半空中滴溜溜撒開,撩起一片雪屑。
腳下趔趄,白蓮歪坐在地,剛穩住身勢,束住腰身的力量立即撤開,她便看清那原來是一條銀白色的索帶,此刻已突地甩出,縛在了來襲的人臂上。隻見少夫人憑空躍起,左手中綢帶一收一放,右手袖中無聲無息抖出一條銀索,兩條銀索左穿右出,很快便將來人攔腰牢牢捆住,教她再也動彈不得。便如此,那人依然破口罵道:“賤蹄子,快給我鬆開,姑奶奶喘不過氣來,老色蛇,什麼當口兒了,還不快出來!”
仔細一瞧,罵人的潑婦也是老相識了,是那眼如水兒媚的老婦人,也是樂無過的嫂子。白蓮拍落身上碎雪站起來,正要靠近過來問個究竟,冷不防背上一陣刺痛,像是有什麼東西鑽了進去,涼颼颼,分外不舒服,不由叫苦,她強忍著疼痛走到少夫人身側,見她之前站的筆直的身子踉蹌不穩,亦似中了招。
少夫人神情嚴肅,秀眉緊鎖,眼神銳利道:“枉我們夫婦二人稱你一聲嫂子,你卻屢屢勾結外人作惡,真要將樂家百年的基業毀了你才甘心!”
“我就是不甘心!百年基業,哈哈哈哈,我如何不能分得,好教你們兩個小娃子騎我頭上。老色蛇,你出是不出來?”
“老太婆,你喊的那麼大聲,好好一出戲,老夫看不成。唉。”
這嗓音嘶啞,像是寒風刮著破鑼,刺耳的很。話音未落,一個穿著件紅緞子團花皮襖,腰間鼓鼓的纏著一溜布袋子的矮子慢悠悠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他搓了搓手,咂咂嘴道:“喲嗬,兩個小娘子油光水嫩,老夫走大運了!”
“老色蛇,記著你答應我什麼!還不快來救我!”
“答應過你什麼?”老色蛇嘿嘿一笑,作勢撲上來,眼前兩位女子在他看來便是肥嫩的羔羊,不僅是送上門來的,簡直太合胃口了。“小娘子,當然比老婆子招人喜歡,救你?哼哼~~~”
眼看那人離的越來越緊了,白蓮嚇的懵了,喉嚨像是突然啞了一般叫不出聲來,她來這世間時日雖不短,也算得上大膽,但麵對此情此景,渾身依然抖的同篩糠一樣,滿心眼的懊惱和後悔,悔當時怎麼不好好在暗室裏待著,懊惱好不容易在穀裏學的一點功夫早已煙消雲散,不能使出哪怕一丁點兒。背上也不知道是被什麼傷了,熱辣辣的疼,她的眼神慢慢有點渙散,又因為驚恐而遲遲不敢閉上。
電光火石之間,一抹青色劃過,堪堪擋在她二人麵前。白蓮心頭一鬆,再也撐不下去,動了動嘴唇,頭一歪,暈暈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