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她是老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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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丹移魂,杏林大家
白蓮醒過來的時候,時間正是晚上。
當眼前的景象從模糊到清楚,她輕輕歎了口氣。眼前一片黑暗,模糊和清楚的區別,就是從全黑到若隱若現的灰黑。現在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身體上的虛弱,肌肉無力,完全動彈不了,她試了試,竭力想抬手都抬不起來。
不知道這是哪裏,四周是安靜的,偶爾有細微的說話聲傳了過來,唧唧喳喳說的極快,具體內容完全聽不清楚。屋內沒有點燈,她盡力偏過頭去。左側約莫幾米遠處的窗戶半開著,有清冷的月光一點點地滲透進來。
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她甚至有點感激造物主這次的安排。如果換做是你,從出生就知道生命堪虞,就會明白,此後多出來的每一分鍾都是忐忑不安的生活,上一刻的小憩也許就是下一秒的永辭。一個普通生命體的消逝不過是大海裏掠起的小小水花,知者甚少,親者大哀。真是對不住家中父母二十年來膽戰心驚的哺育,可是這樣的人生,作為一種甜蜜的累贅,另一種程度上何嚐不是殘忍。自然的死亡,已經是上天的恩賜吧,這第二次生命,無論怎樣,都應該感激。
靜靜的盯著那段流瀉一地的淡淡月影,白蓮感到眼角一片潮濕。
“噌”的一聲,有黑影跨窗而入,並利落的回身關好窗戶。
屋內立時陷入全黑的境地,心跳驟然加速,白蓮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語氣的穩定,“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看見。”無奈的閉上雙眼,她輕聲道,“我不能動,不會武功,對你沒有威脅。”
電視電影裏可不都這麼演的,無辜的路人甲乙無意間撞見逃竄進來的人,如果驚恐尖叫,下場絕對是死。才獲新生,盡管不明白接下來的機緣如何,她倒是不想白白的浪費複活的機會。
一股淡淡的熱氣從脖頸處掠過,白蓮感到自己的麵部肌肉瞬間猛地拉緊,怎麼辦,這是要殺人滅口麼?
半晌並無其它動靜,對方似乎隻是扯走了一床被子,卻沒有說一句話,能夠辨認到有人存在的,唯有一絲絲異常淺淡的吐息。
這就是傳說中的夜行高手嗎?也好,至少算不上太心狠手辣的人,沒有點穴,沒有敲暈,更沒有一擊斃命,起碼她還能很逍遙的胡思亂想。至於他或她到底存了什麼居心,不懂,也懶得去懂。鄭老頭都說過,難得糊塗。江湖道理也說,怕的就是知道的太多。
腦子裏很亂,如果這隻是一場夢,那麼這個夢很真實,如果這是現實,那麼此時的境地很淒慘。白蓮此時真正理解到外語係的名言深意:百無一用學文科,更無一用學語言哪。腦子不夠靈光,心機不夠深沉,身無長物,陌生無依,不擅歌舞,不通詞律,若偏說有什麼優點也僅剩一點小聰明和前世的一些淺薄閱曆了,就是不知道,這穿過來是要做什麼,她畢竟是沒有求神拜佛的,這種從天而降的機緣該是多少和尚道士或者尼姑強求的?
罷了罷了,動腦再辛苦,恐怕也於事無補。頭向裏側了側,白蓮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大亮。盡管手腳酸痛感未消,相比昨夜的麻木,支配力要強許多,總算能夠稍微活動。
房子空間不小,精細的全紅木製,擺設不多,家具除了身下一張硬板床,屋子中央的一張簡陋的桌子和配套椅子,一個緊挨著牆壁的大紅櫃子,櫃子旁的梳妝台,再沒有其它。眼神轉來轉去,白蓮被牆上的一幅畫像而吸引。那副畫像就隨意地掛在梳妝台上方,花裏胡哨地背景,依稀能夠辨認出有什麼佛祖之類的人,著袈裟,坐蓮台。
目光落到自己身前時,白蓮順手摸了摸衣服料子,絲光麵料的綢布,染著黑紅綠三色的奇怪團紋。作為一名漢服社團成員,她立即判斷出這件衣服的形製有些古怪,難道是架空?百思不得其解,白蓮翻下床來,取了梳妝鏡看過,她再度歎了口氣。
天可憐見,莫非老天是為了以另類的方式補償她?縱然少年早夭,但她也萬萬沒想到現在的身體居然是個已婚婦人的體態。看不出實際的年紀,然而鏡中微胖的臉上,眼角已經延伸出魚尾紋的痕跡,摸一摸能感到皮肉的鬆弛,兩頰略微向內凹陷。放下鏡子,白蓮靜坐下來,所有的氣力仿佛被抽走一樣,渾身癱軟。
這樣的變故靈異而奇怪。假如把它看做是一場遊戲,那麼通關的任務是什麼?還有,昨夜似乎來過又不著痕跡地消失的人,那是什麼?這具身體的身份?枉死的原因?
隨便想到的這幾條,每一條都無解。白蓮怔怔的摩挲著梳妝台,腦中空白。
門外有人,驚覺到這一點,白蓮很納悶。這麼輕的腳步聲,換做從前她一定聽不出來的,莫非現在的靈覺提高了?
很快,門被推開,清脆的聲音響起,“啊,師叔,你醒了?”
師叔?這是怎麼回事?白蓮轉過身,來人穿著打扮和她大同小異,隻是,她的臉上似乎塗過厚厚的粉,未靠近已是香風陣陣。
“師叔,我是玉兒啊,你不認得我了?”自稱玉兒的女子幾步跨過來。白蓮直覺眼前一花,右手手腕就已落入這位自稱玉兒的人手中。她表情肅穆,下手很快,切脈摸骨,許久才緩緩放開,神色難辨,唯眼中流露一片質疑,“師叔,你,真的把那顆新練的丹藥服下去了?為何我察覺不出任何異象?”
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白蓮木然地搖頭,表情極為無辜,“我不認得你,也不知道你說的丹藥是什麼,甚至連這裏是哪裏,我也不知道。”
玉兒怔楞,再次拖過白蓮的手,半晌抬起頭來,脈象平和,主氣充盛,並無異樣。她盯著白蓮的臉,遲疑道,“師叔,莫非你失憶了?難道,這就是那顆丹藥的作用?”
經過玉兒一番解釋,白蓮才明了其中的糾葛。難怪這屋子裏會掛了佛像,據稱那正是醫者祖師爺藥師如來,這具身體,也就是玉兒的師叔,和玉兒同屬“清波門”。清波門除了開山宗師和師公為男子,目前傳到玉兒這一代,都是女子。
聽到這時,白蓮愕然:“都是女子?還有誰?清波門是什麼,武林門派嗎?”
玉兒沒有立即回答,上上下下再打量了一遍白蓮,才道:“師叔,清波門並不從屬於武林任一門派。清波門供奉藥師如來,師祖師公都是醫道聖手~~~門內弟子寡寡,迄今,太師祖已故去,師公一直在五方遊曆,常年不回華安城,師叔你雖然在樓內待著,趕著煉藥的時候也是有別的去處的。”
“那個,玉兒,”白蓮咳嗽了一聲,“我是誰?你的師父是誰?你的師公又是誰?”
玉兒瞟了她一眼,自顧自踱去桌邊倒了口茶抿了,而後清清嗓子道,“師叔,你全忘了嗎?清波門一門以白為姓,老師祖白眉,師公白颯,師叔你是白蓮,我師父是白英,我自然是白玉了。”
白蓮啞然失語,原來還是同名同姓。在現代時她就為這個寫出來好看念出來詭異的名字頭痛不已,誰讓它總能輕易讓人聯想到異教白蓮教紅蓮教之類,因此她還偶爾會被戲稱為“白蓮聖母”,剛聽玉兒講故事般地開頭,她還幻想著可以換個精彩的名字重生,沒想到到頭來居然還是要將就著沿用這個萬惡的名字。
而這白玉,此時見她失憶了,雖然願意和她說話,認真地解釋由來,可也不顧及輩分,稱呼上都是直呼其名,全無避諱之意,“清波門”自由如斯嗎?不過,除了她算是熟人,可以討教之外,白蓮也不知道該向誰問詢。想到這裏,白蓮又問,“那你的師父呢?我們現在是在哪裏,聽你聲音年紀尚淺,怎麼容貌,如此,額。”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世間女子都是在乎年齡的,換到哪個朝代都一樣,還依賴她答疑解惑,白蓮不便得罪了她。
誰料,還端著茶杯飲茶的白玉聽到這裏,一口茶禁不住全噴出來,繼而大笑,“師叔,我倒是覺得,你失憶了可比從前要有趣多了。”說罷,她湊近身子,當著白蓮的麵,在額角耳邊搗鼓了一陣,褪下一層薄薄的東西下來,這才顯現出一張眉目如畫的真容。竟然是位膚白勝雪,靈氣逼人的小丫頭。
白蓮哀歎,她倒是忘了輩分了,這白玉,可不算是她的師侄麼,年紀比她小那是應該的。那麼,她脫下的那層東西,估計就是傳說中的“人皮麵具”了,隻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皮做的,心中存有這樣的想法,她帶著探尋的目光自然就掃了過去。
“師叔,我這是掩護!”白玉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了轉,掩了櫻桃小口哧哧的笑,“可是你,就是原貌了。”說完,又兀自笑上一陣,“其實師叔你原本也不老的,隻是近些年來好試藥,又喜歡親曆親為,這才顯得老了。”細碎地說上幾句後,慢慢嚴肅起來,“我們目前的身份是華安城最大的青樓秦香樓的老鴇,所以才作此打扮。”
華安城?秦香樓?老鴇?這些陌生又熟悉的詞彙接踵而來,白蓮心中大震,啞口無言。穿越成為老鴇,真是奇特的經曆啊。誰能想到號稱隱世的醫道泰鬥般的清波門,做的居然是淫媒皮肉的生意。這實在和詩書小說中仙風道骨傲氣凜然的描寫大大不同,更何況,白玉這樣含苞待放的年紀,居然掩去真容就在這風月場中招呼奔走。青樓啊,她實在想不出這樣的地方會是怎樣的紙醉金迷,更不敢去想要接待的客人如何麵目可憎。打了個寒噤,白蓮暗想,還是先裝病吧,前世她好歹也是不折不扣安分守己的良民,突然就要成為窯子裏八麵玲瓏的媽媽桑,這個轉變,有點開大了。
不過片刻,腦子裏已把這些信息過濾了一遍,白蓮又張口道,“玉兒,你的師父現在何處?難道隻有你我?”拽古文真累啊。生前和朋友們插科打諢,會念白幾句古文對於外語專業是值得自豪的事情,豈料,現在還能稍微遮掩一下來曆。人生無常,此話不假。
豈料,此問一出,白玉那張片刻前還流光溢彩的笑臉忽然就黯淡了下去,她神色慘淡,聲音哽咽,“我師父,她老人家,十六年前就因被人暗算,故去了。”抬頭時,清透的眼中染上一層薄薄的哀色,“師叔,我從三歲起就跟了你了。”
腦中一片混亂,對於數字天生不太敏感的白蓮努力的從這些信息中尋出點什麼來。眼前白玉臉色淒婉,揪著白蓮的衣角不放。白蓮心中不忍,一把摟過白玉的肩膀,右手還在她背心上微拍了拍,不等她掙紮就放開了。白蓮喟歎,坐直身子,正視白玉的雙眼,“玉兒,師叔我大夢一場,前事盡忘,以後還仰仗你照應。你這麼小就跑江湖,比我能幹。有什麼我能幫上的,你盡管提。這幾天,我還是先熟悉一下吧。對了,你師公,不,我師父也在此地嗎?”
就見玉兒很快拭去眼淚,神色凝重起來,“師公他行蹤不定,並不在此處。不過,師叔你暈迷兩天了,我已經設法傳信,也許師公收到消息會回來探望我們。那,師叔,到時候你的病就有救了。”
傻丫頭,這並不是病啊,何用藥解。看在玉兒一片赤誠的份上,白蓮也不說破,推說自己整理一下就好,打發了白玉繼續到前堂堅守崗位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