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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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血玉,玲瓏蕭,緣定三生情難了;
情醉酒,桃花島,是癡是怨孰知曉;
家國亡,眸中傷,念卿不負伴君旁;
一種痛,兩處難,煙花勝世離別殤。
憶塵從傅清墨房中出來便去看成宣,成宣已醒,正在問小童傅清墨的情況。“你醒了,他沒事,不用著急,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憶塵冷冷地開口,聽不出絲毫的感情。
“我沒事,憶塵,謝謝你……”知道憶塵在擔心自己,成宣感激地開了口。
“沒什麼可謝的,等你康複了,我就開始給他治療。”
“恩,我很快就好,咳咳……”成宣艱難地說道。
“你別逞強了,我會治好他,你也別忘了跟我的約定。”憶塵說完就獨自離開了,成宣則陷入了某種痛苦了漩渦中。
翌日。清墨坐在窗前發呆,聽風輕吹樹葉,聽那遙遠的琴音隨風飄過耳畔,自從眼睛看不見以後,耳力好像好了不少。
“清墨,在幹什麼呢?”成宣自己能勉強下地後便迫不及待地往傅清墨房中走,想確認一下傅清墨已經沒事了。
“沒事,發呆而已。”傅清墨淡淡地回答,轉而又問,“你的傷沒事吧?要不要緊?”眉頭微微一皺,成宣知道清墨在擔心自己。
“沒事了,憶塵的醫術很高明的。不必擔心。”成宣安慰著,又說,“憶塵說後天就可以給你知眼睛了,清墨,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恩。”兀自點了點頭,傅清墨忽而低沉道,“成宣,謝謝你。”
“清墨,你我之間何必用謝字。”從懷中取出翠血玉,輕輕放在傅清墨的手中。傅清墨用手一摸,臉上露出驚異之色,“翠血玉。”
“恩,清墨,你能一直帶著它,成宣心滿意足了。”
“成宣,傅清墨不值得你這樣。如今的傅清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就算眼睛好了又如何,複國談何容易。”緊緊握著手中之玉,傅清墨垂下了頭。
“清墨,你該知道成宣要的是什麼。如果你願意舍棄,我們可以不管這世間恩怨長隱於世。”
放棄複國嗎?放棄對傅君顏的仇恨?成宣,傅清墨也希望可以這樣,可是這家國仇恨,怎麼能忘。傅清墨欠你的這一生一世恐怕也還不清了……
兩人對立,靜默無語,成宣知道傅清墨的難處,讓他忘了這深沉的仇恨成宣辦不到。微風吹進屋內,吹起了青絲,吹動了衣袂,吹亂了思緒,吹不散糾結於心的情與恨。遙遠的琴音隨風絲絲入耳,彈奏了幾分寂寥,幾分思念,幾分癡恨……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憶塵答應給傅清墨治眼的日子。這一日,成宣早早地起床去看傅清墨,雖然對憶塵的醫術很有信心,為何還是難以平複心中的憂慮。進屋見清墨正在床上摸索著,成宣心一沉,急忙上前握住清墨的雙手,“清墨,找什麼呢,我幫你。”
“不用了,我隻是拿件外套,傅清墨還沒沒用到這個地步。”抽出被握住的手,再次在床上尋找著,隨後莞爾一笑,拿起衣服套在了身上。“成宣,別太擔心。”
“恩。清墨,我帶你去憶塵那,我想他已經準備好了。”
“成宣,等眼睛好了以後,可以陪清墨去個地方嗎?”傅清墨忽然拉住成宣,認真地說道。
“恩,成宣答應你。”微笑著看向眼前人,心中卻苦澀難安,清墨,成宣不在你身邊也會好好的吧。
樺安帶著兩人來到一個屋前,憶塵已等候多時。“你們來了,成宣那你去外麵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樺安你過來幫忙。”憶塵平淡地說著,瞥了下傅清墨然後轉身。成宣看了看清墨和憶塵,然後便獨自走了出去。
“樺安,讓他躺好,先用銀針封住他的穴道,進行麻醉。”憶塵將一排銀針遞了過去,又說道,”傅清墨,你隻要睡三個小時就好。“傅清墨點了點頭,靜靜地躺著,感覺到有人下針,不久便失去了知覺。
成宣站在屋外,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此時的三個小時是如此的漫長。屋內不是傳出一些聲響,成宣眉頭微皺,拳頭緊了幾分。
正當在外守候的成宣心力疲憊時,門終於打開了,樺安略顯疲倦的臉上帶著笑意,“成公子,手術很成功,傅公子很快就能看見了。”
“謝謝你樺安。”成宣感激地說道,看到後麵出來的憶塵,成宣眸中滿含謝意,“憶塵,真的謝謝你。”憶塵冷淡地回望了一眼,自顧自地回房休息了。
傅清墨醒來已是半夜,眼睛被重重紗布包住,感覺到身邊那熟悉的氣息,眉眼間不禁一笑,曾經的彷徨,如今已有了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裏傅清墨的眼睛開始慢慢能感受到光亮,半個月以後紗布解下,傅清墨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景物由朦朧變得清晰,那熟悉的臉龐映入自己的眼簾,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清墨,太好了,你能看到了,對不對?”成宣興奮地說著。
“恩,成宣我看到你了。”傅清墨微笑著點頭,“憶塵,謝謝你。”
“救你是因為成宣,你不必太感激。”冷冷的回答,然後便是冷冷的離開,眸中含著不知名的深意,望了成宣一眼。
“成宣,陪我去看夕陽可好?”傅清墨提議道。
“好。”成宣點頭。
兩人徒步而行,行至蘭亭山頂。蘭亭山雖不高,山路卻蜿蜒曲折,不過途中風景倒也別致。時值入秋,山頂已是一片荒蕪景象。清墨並肩而立,斜暉脈脈,一片映紅。
“成宣,能與你這樣看夕陽,真好!”傅清墨發自內心不由地說道。
“清墨……”成宣轉頭,凝望那餘暉映照下的臉龐,失了神。清墨,這會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陪你看這世間夕陽嗎?說過不放開你的手,可是……
曾經許你不離不棄,沒想到最後卻是成宣不得不先放開你的手,不是不愛,而是……,手不由緊緊握住旁邊那冰冷的手,心裏苦澀,想起那年大師的判詞,向來緣淺,奈何情深,莫非真是敵不過這天命。
成宣轉頭,看著那英俊的臉龐,輪廓分明,一如初見,心係如常,如今回想起來,也許那時開始就已經注定此生萬劫不複。“如果……,”成宣開口,視線遇上清墨狐疑的目光而微笑著緩緩轉頭與他並肩看那淒美絕倫的夕陽,眼裏掩藏著淡淡的憂傷。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從你的世界消失了,你會發了瘋的大街小巷找我嗎;如果有一天,我從你的世界消失了,你會緊跟著與我相似的背影嗎;如果有一天,我從你的世界消失了,你會走遍我們曾去過的角落拾起那曾經屬於我們的記憶嗎;如果有一天,我從你的世界消失了,你會不會記我一生呢;如果……,隻是世上沒有太多的如果,就讓這所有的如果埋藏於心底吧。今生讓我遇見你,讓我愛上你,其他的都變得不再重要……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黃昏曉意君不語。
餘暉慢慢褪去,孤星閃耀天際。山上到了晚間天寒地冷,氣溫驟減,傅清墨卻仍舊沒有離去的意願。晚風徐徐,還帶著絲絲的寒意。此時夕陽已無半分影子,隻剩下朦朧的幾顆寥落星辰掛在天上,薄薄的霧氣朧著天空,星辰仿若朧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傅清墨抬頭看著天空,滿天的星星都落入了他的眼中,眼裏仿佛載滿了星星的倒影熠熠發光。低低的歎息,“能看見,真好!”成宣聽到這句話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變得心滿意足。“成宣,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清墨眼裏載著幾許的溫柔,連夜晚也仿佛變得溫柔起來。“隻要是為你,不管成宣做什麼都值得。”包括……離開你。成宣心裏苦澀難言,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容。
傅清墨聽到這句話沉默了,眼簾斂了下去,表情幽深幽深,良久才開口,“成宣,對不起。”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道歉,隻是心裏忽然被什麼東西堵住,心也被揪緊。成宣燦然一笑,將失落埋於黑暗中。
夜色,遮掩了多少人的真心,玩弄了多少人的真心,踐踏了多少人的真心,傷害了多少人的真心。夜色半殘,殘照離人,離人半麵妝;獨梳妝,千愁緒,怎勘回首斷情絕。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成宣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對不起,他跟他說對不起,可他要的不是傅清墨的道歉,而是傅清墨的真心。是自己太貪心了嗎,才會弄得現在的慘淡收場。成宣心中一痛,眼前竟蒙上了氤氳水氣,連忙轉過頭不再看清墨。
清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心神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也沒有注意到成宣的異樣。“我……,”他遲疑著,卻感覺自己心髒忽地加快,臉上也染上了莫明的紅暈,幸得夜色掩蓋了他的不自然。他根本不知道成宣誤解他剛才的意思,自己的一句對不起承載了自己以前太多的任性,一直以來都是成宣在默默包容著他的任性、容忍他的無理。他沒有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再次將兩人推得更遠。從此咫尺天涯,兩不見。
“在我失明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我知道,有些事是強求不得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終究不是……。”傅清墨靜靜的說。這一刻,他放下了很多很多,他在經曆了失而複明後更加明白了這個道理。隻是,他還不知道怎麼處理自己的感情。這段感情,傷他太深,所以他不敢再碰,對於成宣,是愛、是恨、是怨……,早已不能理清。也許因為害怕再受傷害,所以他忽視了成宣一直以來的付出。
“是……是嗎?”成宣的唇突然不可自製的顫抖,麵白如玉,虛弱得隨時要消失。他是在暗示嗎?自己隻是一廂情願,勸自己放手……想到這裏,氣血湧上心頭,嘴裏嚐到了腥甜的血味,他閉著嘴悶聲咳個不停。清墨聽聞他咳嗽便收斂心神,伸手在他身上為他順氣,“成宣,你咳嗽還沒有好嗎?”
“不礙事,習慣了。”成宣笑著安慰他,怎麼對他說,自己早已病入膏肓,疾病纏身;怎麼對他說,自己早已無藥可救,全憑一口氣撐著;怎麼對他說,自己早已近黃泉,從此之後也許陰陽兩隔。要怎麼對他說,自己明天就要離開;要怎麼對他說,自己傾心的從來隻有傅清墨一人;要怎麼開口對他說,再、見!因為說不了,說不清,說不完,所以隻能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再不會有下一個夜晚與清墨共度,再不會有下一站幸福的守候。
心裏雖隱隱覺得不安,但是清墨也勸自己別太杞人憂天。“下次一定要蕭憶塵看一下你的病。”
“恩,清墨,我沒事,你別太擔心了。”成宣麵色一凝,道。
“我才不是擔心你。”清墨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別扭得不再吭聲。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兩個人臉上都顯得心事重重,成宣因為離別之期將近而沉默,清墨則是因為尷尬,所以仍舊沒有注意到成宣的不對勁。
良久,清墨才臉色不自然地對成宣道,“成宣,把眼睛閉上。”成宣聽了一驚,眼睛不置信的看著清墨,清墨被看得板下臉,“叫你閉上眼睛。”成宣驚訝而略帶喜色的說,“清墨,莫非你……。”
“什麼?”清墨皺眉,叫他閉眼,廢話那麼多。
“你莫非………。”成宣看見清墨臉上一片坦然,語氣不由弱了幾分。清墨本不懂他說什麼,但一聽見成宣支支吾吾的話,再加上他閃躲的表情,任是再遲鈍的人也猜得出他腦子的不軌思想了。清墨氣得重重踩了成宣一腳,臉上則染上羞憤的紅暈,“你想到哪裏去了!”成宣痛得抱腳呲牙咧嘴,
“還不是清墨你的話讓我想歪的。”
“誰……誰腦子整天像你想那些的啊,你就不能正經點嗎?”傅清墨又氣又惱,一張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這哪像平日裏那個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冷漠自若的傅公子。氣氛不知不覺變得輕鬆。
“我就隻對清墨一個人不正經而已。”成宣對這清墨露出一個欠扁的表情。
“你……,”想想自己自打遇上成宣以來就屢次吃癟,死死的被那人吃定,一顆心是恨得牙癢癢的,索性冷哼一聲,冷冷下了最後通碟,“你愛閉不閉。”成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不再調侃,乖乖閉上眼,就在清墨快平息怒火時又忽然開口,“其實我更希望清墨叫我閉嘴(妖:請大家盡量往歪處想)。”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你給我閉嘴!”一聲怒喝驚飛了夜晚棲息的夜鶯,聲音久久回蕩在山穀之中……
“好了嗎?”雖搞不懂清墨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成宣也乖乖照做,忽然平地一聲雷,似有東西在空中炸開,成宣睜開眼,便映入了一個光與影交織的世界,那燦爛的煙火在漆黑的天空散開,把整個天空照得如同白晝,傅清墨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仰望那璀璨的煙花,散開的煙花四散而落,衍生成從天空飄落下來的半明半暗的流星,朝他們飛舞下來,一場華麗。
在繽紛的晝與夜中,傅清墨的身子忽然靠近,心下一顫,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忽然,低頭吻住了他冰冷的唇,天空中,煙花綻放,繽紛而炫麗,映得天空一片晝明。
昔日,自己曾對他承諾,“清墨,若有一日,你願為我放一次煙花,成宣無論身處何方也一定會趕回來。”現在卻是對當初那句話的諷刺,這場由清墨為他燃起的盛世煙花,竟成了他離去前的別宴……
宣墨兩人從山上下來,回到住處已是入夜。傅清墨眼睛剛剛複明,成宣囑咐他早點回去休息,默默望著離開的背影,成宣心中疼痛難忍。不遠處,憶塵淡淡地看著兩人,不露一絲情緒。今晚,是最後一個夜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