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要做你道旁風景樹，隻求做你心頭朱砂痣。
    易晴站在後麵，能看見那個男孩子燦爛的笑，隻穿大件的白T晃蕩著兩條長腿坐在顧安帆懷裏，是那種極幹淨的氣質，像一直被玻璃罩子籠住了不染纖塵的模樣，他笑起來左邊的酒窩淺淺陷進去，一點都不做作。
    顧安帆也是衝著他寵溺的笑，沒有看見從二樓抓著扶手下來的易晴。
    不看見也好，能慢慢縮著從後麵走出去。
    窩在寬大的北歐沙發上的兩個人，很愜意很和諧，無懈可擊著完美，不需要任何人插足。
    ……
    兩個月，易晴似乎長大了許多，一眼看得出所有千絲萬縷關係似的，清澈的像個妖精一樣的眼。
    顧宅前麵是花園，後麵是大片的草地，快到秋天了草有些黃黃的了，但天氣還不錯，豔陽。
    在草地上坐下來，易晴慵懶抬頭看天，頭發長長了，額前的發長到能遮到眼角，陽光粒子灑下來滿滿的全是光明，有些受不了似的眯著眼睛，易晴幾乎能聞得見自己身體裏腐爛的氣味，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但還好，還有陽光，就要努力生長。
    “小晴。”
    聽見有人叫自己，拉回了視線，收回了大喇喇擺著的腿屈起來，笑著看走過來的人，“路大哥好。”
    “你又一個人啊？”很爽朗的聲音，臉是很硬朗的線條，肩上搭著脫下來的外套，露出的臂膀滿滿都是紋身，很結實而肌肉糾結的男人。
    走到麵前的時候，易晴抬起頭來看他，覺得他很高很高。
    “嗯啊，我出來曬太陽。”笑著，眼睛很清澈。
    路秉川彎下腰伸手想要撫開易晴臉上過長的劉海，但拿刀拿槍慣了的人很少做這種事，手勁重了倒把易晴頭發弄更亂了。
    像一汪清泉一樣的眼，彎彎笑著在散亂的發絲裏。
    易晴沒在意，笑了下自己低頭整理了。
    “顧安帆又沒陪你？”路秉川在他旁邊坐下來了，很慶幸易晴剛剛低下頭去，眼睛太迷人，多望幾眼都是會讓人沉淪下去的毒藥。
    “安帆哥怎麼會有空陪我啊。”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易晴抓抓後頸，有些窘迫。
    “你不用去讀書麼？你太小了不應該在這裏。”才十六歲，應該回去念高中的，“上次你殺人那件事，已經平息得差不多了。”
    所以說，如果要回去正常的軌道，是完全能夠的。
    低著頭一時間沒說話，揪著旁邊的草，易晴的手相比同年齡的男孩子顯得小些，指甲也被剪很平，指尖蒼白著。
    “其實是我不想走，我也不要讀書了。”許久才這麼一句，易晴的聲音悶悶的。
    安帆哥說的，他不想要太聰明的人留在身邊，單純漂亮就好了，說得再直接一點，他要一個有生命的精致擺設。
    “路大哥，我漂亮麼？”忽然抬起頭來再一句問，配著如此言語的應該是張驕傲的臉，但易晴眼裏隻有種悲哀，清清澈澈的眼，同樣也是不知掩藏袒露著哀傷。
    他怕自己不夠漂亮，也許從來不覺得好看，鼻子不夠挺皮膚不夠白，顧安帆身邊隨便一個人都有著讓男女都嫉妒的相貌。
    “男孩子不應該用漂亮來形容的。”路秉川看著易晴的眼睛，沒有給予他想要的安慰，“你聽到那種稱讚的時候應該感到恥辱。”
    在幾年以後，當易晴脫胎換骨的時候，他依舊很清楚記得這兩句話，或許那個時候他依舊能叼著煙媚媚一笑著嘴角就讓別人丟了魂，但讓他人懼怕讓易晴揚名立萬的，始終是他內裏的本事。
    人若純蓮，心似蛇蠍。
    人要強大了才有人看得起，人要有底氣才會有勇氣狠狠踐踏別人。
    “顧安帆和我都不是做幹淨生意的，你跟著他是看不到出路的。”見他沒說話，路秉川當然知道易晴心裏在想的是什麼。
    那孩子看著顧安帆的眼神，恨不得把心都掏出去。
    明眼人都知道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的顧姓人又做了筆買賣，一本萬利，可以慢慢的把一個人潛力發揮到極限，隻要易晴還死心塌地著，就直到被榨幹了骨血才會被放過。
    顧安帆造的孽太多了，那人也是個妖孽一樣的男人。
    “……”易晴好像沒有在想了，抬起頭來看天，這邊是郊區，還能望得見藍天，像水洗了一樣的幹淨，白色棉花糖在上麵飄啊飄。
    其實早就知道了，第一天晚上被帶回來，而後從所有人的眼裏能看得見一種情緒，叫做憐憫。
    長了那麼雙清澈眼睛的人，心應該也是明朗的，單純，但不笨。
    路秉川是不同的，他除了憐憫當時還有種叫做不屑的東西，盯著易晴，凶神惡煞。
    漂亮的男孩子是不討人喜歡的，羸弱而脆弱，像是那種一捏即碎的蝴蝶，沒有爪子沒有利啄，空有著翅膀也飛不很高。
    男人不應該像鷹一樣麼？孤傲堅強。
    雌雄莫辯著相貌，當初的易晴被路秉川昂著下巴瞪了半天，楞是沒看出來他有什麼值得讓顧安帆親自抱了回來。
    唯一值得欣賞的是，竟然在強大的氣場壓力下，還能睡得著。
    後來別人說某黑幫的頭目就那男孩一刀結果的，路秉川一下子驚得把人從顧安帆懷裏撈出來看到底什麼樣三頭六臂，扇動著睫毛迷迷糊糊睜開眼，那時候他第一次見易晴的眼睛。
    人越長大後，瞳仁會越來越灰暗，鮮少有人依舊如孩提時那樣透亮。
    路秉川把人扔回去，抱著雙臂鐵塔一樣站著，顧安帆笑得極其媚惑但在路秉川眼裏是卻猥褻，他說，才被看一眼你就暈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