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一盤天不亮就起身精心做的早點，孟箋一路揣摩著如何討好這個山東來的蕭小姐。才到新房門前，思緒就被突如其來一聲巨響倏然打斷，接著器皿碎裂的聲音劈裏啪啦接踵而至。
    孟箋一驚，抬頭卻見阿星阿月兩丫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個捂著耳咬著唇，一個緊攥著雙手來回踱步，房門緊閉，進去不得。
    “怎麼回事？”孟箋忙問，“怎麼不進去勸勸？”
    阿星仍踱著步，阿月迎上來蹙眉道：
    “哎呀，別說小姐這樣不會讓我們進去了，就算能進去…唉…”
    “別光歎氣了，到底怎麼了？”
    “小姐…小姐被少爺軟禁起來啦！”
    “什麼？軟禁？！”
    “明著沒說，可是哪兒都不讓去——門兒都不讓出！這不就是變相關起來了？”
    “所為何事？”
    “還不就因為…”
    “阿月！多嘴！小姐的事也是能對‘外人’說的？”
    阿星聽到此，忙過來拉阿月，斜瞥了一眼孟箋，又站回原處幹著急。
    「傻少爺…」孟箋在心裏暗忖。
    這般光景，他哪猜不到是怎麼一回事？少爺也太衝動了，為今之計……
    “少奶奶、少奶奶！且休息一下吧！”孟箋高喊，“屋裏的東西雖說是少爺多年珍藏的寶貝，但少奶奶也是這屋裏的主人，愛摔多少摔多少，下人們自然不能說什麼。但是摔累了，總要休息吧？小的備了些點心，讓小的進去伺候您吃了，吃飽了肚子也有力氣再摔不是？”
    屋裏的蕭凝一聽門外這陣吆喝，停了手腳，環顧四周：
    「這屋裏的東西一看就挺值錢，一心急都摔了個粉碎，可這畢竟是人家裴府的東西；雖說現在是女主人，可多少得顧及男主人的麵子吧？這樣胡來，難保下人們不嚼舌根。那人這樣暗示，算是給自己留了分薄麵，想來也是個機靈的。他剛說要進來伺候？不如引他進來，反正現在也出不去……」
    “你是誰？幹什麼？”蕭凝對屋外喊。
    “小的孟箋，來伺候少爺少奶奶的。小的知道少奶奶幾天沒吃東西，許是東西不合胃口，親自做了幾道山東名點，不知少奶奶願不願意賞臉…”
    “我可出不去！”
    一聽這賭氣的口氣，孟箋知道屋內已冷靜下來，趕緊開口：
    “讓小的進去就行！”
    門開了，孟箋小心翼翼地走進去。蕭凝餓了幾天，看見家鄉的美味也顧不得什麼麵子，大快朵頤。
    阿星阿月趁空進來收拾了滿屋狼藉，就被蕭凝煩躁地打發了出去。
    孟箋並未同去，隻去關了門，靜靜候著。
    蕭凝擦著嘴，抬頭見孟箋還杵在原地，疑惑道：
    “東西都收拾了，怎還不出去？”
    “東西還可口？”
    “嗯…還不錯！虧你有心。”
    “不是我有心，這可是少爺吩咐的。”
    “他？哼！他巴不得我餓死悶死呢！”
    “少奶奶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少爺也是為您好啊~~”
    “他為我好？他為我好就該……”蕭凝哽住。
    “就該放您出去與心上人雙宿雙飛，獨留他一人傷心？”
    “你說什麼？你怎麼…你怎麼知道的？他怎麼都說了？！”
    “少奶奶放心，此事隻有孟箋一人知曉。”
    孟箋上前一步：“少爺視孟箋為知己，孟箋為了少爺也不得不掏心掏肺的奉勸少奶奶一句，眼下新婚，少奶奶在新婚夜持刀逼迫少爺也就罷了，非但不道歉還繼續為難少爺放了你，你把堂堂京城裴府少爺置於何地？你如果就此一走了之，且不說裴少爺的顏麵丟盡，從此在京城抬不起頭，甚至以後生意都沒法好好做，於少奶奶您也沒好處啊！您府上可是書香門第，要是出了這種事老爺夫人如何做人？別說您現在還不知道您心上人在哪，就是知道，您這一走完全不顧後果，這樣的感情會被祝福嗎？將來您還有好日子過嗎？”
    “閉嘴！”
    蕭凝雖被孟箋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直哆嗦，但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孟箋一席話，不卑不亢，直指要害——眼下這樣衝動行事，徒勞無功，實屬下策。
    “難道，我就該對著我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在囚籠裏耗盡我的一生嗎？！”
    孟箋被蕭凝的激烈言辭弄得一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搖搖頭，低頭說到：
    “少奶奶又怎知不會喜歡上我家少爺？少爺英俊瀟灑、擔當有為，是多少家姑娘求都求不來的好對象，可他卻隻愛您！他那麼愛您，您若願意給他機會，讓他走進，怎知不會愛上他？怎知你們不能成就美好姻緣？這樣的一輩子…還會是在牢籠嗎？”
    孟箋的眼神中的光采黯了黯，蕭凝坐下幽幽開口：
    “我不是不知道裴季雲的好，可是…我就是不愛他！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您試都不試怎能妄下斷語！！”
    孟箋自己都被自己的激動嚇了一跳，慌忙收住心神，重又開口：
    “至少您這麼跟他對著幹，隻會徒增仇恨，對任何事都毫無幫助。不管怎樣，對他好一點，對您，對少爺，都好…”
    孟箋轉身正欲離開，蕭凝一把拽住他的袖管：
    “我答應你，試著對裴季雲好，你…能幫我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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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箋心神不寧地忙完一天，晚上回屋，一路上無精打采——
    少奶奶讓他幫忙調查她心上人，以此作為她對少爺好的交換條件。
    孟箋不知這是在幫少爺還是在害他。多麼可悲啊！他癡心地付出為求得一個人的愛，好不容易仿似看見曙光，卻是別人求得的、還需要附加條件的！少爺這樣值得嗎？
    可值不值得，是隨便說了算嗎？如果說不值得就可以放手，那麼自己…不是一樣可笑？默默的付出，那人卻不知曉…罷了罷了，誰讓自己傻！
    孟箋想，即便如此，隻要少奶奶對少爺好一點，少爺還是會很開心的吧？那不妨答應少奶奶的請求，那邊找到人先拖著，這邊說不定日久生情，到時候她能愛上少爺，也就不枉一番辛苦了。
    想想，孟箋心裏一陣歡喜，到了住處推門進去，臉上還掛著笑，未覺房中有人。
    “回了？今天很晚啊，累不累？”
    聽見聲音的孟箋這才發現裴季雲正倚在床頭看書：換了件寬敞衣衫的裴季雲，衣帶隻鬆鬆地係在腰側，以至於前襟微開，露出了厚實健壯的胸脯。燭光透過床幔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打下陰影，一時間看不清表情，孟箋愣住了。
    裴季雲收了書起身，手撫上孟箋的額頭：
    “怎麼了？臉這麼紅，可是哪兒不舒服？”
    “沒…沒什麼…”
    孟箋剛想舒口氣，肩膀上突然一沉：季雲弓身把頭支在了他肩上。
    季雲閉了眼，用幾乎快睡著般的聲音低語：
    “你沒什麼就好…我有些不舒服…”
    “什麼？”孟箋驚得剛想推開他看，卻被他幹脆摟住，僵得不敢動彈。
    “別擔心，讓我靠一下就好…”
    這聲音疲憊中帶了些蠱惑，孟箋的骨頭像是要酥了，隻能硬撐著讓少爺靠。
    他知道少爺是心裏難受，白天要在人前維持新婚的喜悅故作笑顏、要籠絡生意上的關係假意寒暄、回家來還要查看賬簿處理事務，若晚上到了他這裏休息還要裝堅強，就真的太苦了！讓他靠吧…
    孟箋心疼地抬手輕拍季雲的後背，哄著：
    “少爺安心，日子，很快會變好的…”
    “真的嗎？”季雲囈語。
    “會的，真的，箋兒不會騙少爺…”
    夜，靜謐。月，如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