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深夜謀劃
    深夜，風嘯月已高，梅花雪中傲。四下寂靜時，燭映人影耀。
    “……你們西府兵隻可取勝，不能敗。不然，雲坤解救不出來，西嶺也會麵臨危機，到時京師就岌岌可危了。”
    雲安的警語，時刻回響在他的耳旁，讓墨辰隱約有了一絲不安。
    手執燭台，頎長的手指滑過麵前偌大的輿圖，唇邊，漸漸泛起一絲笑，取代了原本的憂慮。
    將燭台隨意放在旁邊的台子上，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輿圖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露出了誌在必得的光芒。
    ……
    房內，紅紗遮掩下，箬婉下意識的轉身，想要往身旁之人靠去，卻撲了空，迷惑的這開眼，看著早已不帶一絲餘溫的床榻，無奈搖頭而笑。
    起身，隨手披衣，開門，走向燭影搖曳的地方。
    果然在這裏！漂亮的雙眸裏閃過一絲頑皮，拎起裙邊，悄聲的踏進書房，一步一步的靠近燭光下那絕塵的身影。
    感到身後有人躡手躡腳的靠近，他唇邊揚起魅惑的笑，回身，眉宇間盡是溫柔，望向來人頑皮的麵龐，卻見到她泄氣的鬆下雙肩。
    撇撇嘴，不甘的向他抱怨，“你後麵長了眼睛嗎？不是在聚精會神的想事情嗎？怎麼知道有人進來了？”
    “哈哈，”他爽朗而笑，大手一攬，將她困在他的懷裏，“你沒有聽說過，皇帝連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嗎？小丫頭，別考驗我的靈敏性，如沒有這點本事，如今，坐上這個位置的人，還不一定是誰呢？”
    沒錯，在那個看不見硝煙的後宮裏，他雖然貴為皇子，才華橫溢，但是他身邊沒有外戚可依，手中沒有半點權勢可靠，身後的人虎視眈眈，麵前的人居心叵測！為了自保，每一天，他都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心性與智慧早就是外人所不能及。
    隻是，他的看似平淡的玩笑話，聽在她的耳裏，卻分外的疼痛。
    心疼的環住他，她緊緊的抱住他，俏臉埋在他的胸前。
    幸福一笑，抬手，他輕撫她緊繃的背，溫柔道，“沒事了，都過去了，我應該感謝那段在後宮傾軋的歲月。”
    是的，不然，他怎可獨自漂泊在外，而安然無事？不然，他怎會舍身棄命於沙場，而功成名就？不然，如今，他怎可輕車熟路般掌握朝政，讓那些如狼似虎的世族無機可趁？
    仰頭，她嘟起小嘴，如同孩子般的看著他，讓他不禁哭笑不得，輕輕的捏著她的小鼻子，他歎了口氣道，“幸虧我們還沒有孩子，不然，我真不知道是照顧你，還是照顧他了。”
    孩子？他和她的孩子？她瞪大眼睛。
    那“他”長的像誰呀？她看著他，暗自想象著。聽爹說我長得像娘，那我們的女兒應該像我吧？兒子呢，應該像他吧？還是兒子好，他要是不在，我就看著小家夥。
    “我喜歡女兒，最好是像你一樣。”他兀自的冒出一句話。
    抿唇而笑，她嬌羞低頭，擺弄著他的衣角。
    俯身，輕輕的吻上她的秀發，不再逗她，拉著她走到輿圖前，驕傲的道，“這些是我們西府兵守護的地方。”
    雖然沒有看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此刻的他，必是自信滿滿，自豪驕傲！
    定睛看著輿圖，她輕啟檀口，“如果，我想的不錯的話，你們的任務重大。”
    “何以見得？”
    “蕭將軍已率禁軍趕往西嶺，大哥死守壽陽，伯父和你卻慢條斯理的精打細算，我想，伯父的打算是，如果，二哥不能沉住氣，絕對不能派他出兵。心存害怕上戰場，是兵之大忌，伯父不會不知道，你也心知肚明！當年，與東遼一役，二哥鎮定自若，所以我們取得完勝。所以，這次，你和伯父幹脆放手等，等到二哥心平氣和。”
    “是。”
    “你們真敢賭！”她搖搖頭，隨即，看著輿圖了然而笑，精光一閃而逝，原來如此！
    玩心一起，她開起玩笑，“我說怎麼有人敢拿江山去賭呢？”
    “又窺見什麼‘天機’了？”他挑眉看向她。
    她隻將手指輕輕的放在“楚中”的位置，而後，看向她的夫君，得意的揚嘴角，一切，盡在不言中！
    “哈哈，”他放肆的大笑，看向她的眼中滿是讚賞。
    他本來做好了打算，如果雲玄無法鎮定出征，他就保存實力，讓他們堅守京城！然後，引狼入室，將北狄大軍困守楚中。
    因為，楚中的兵力在這個時候他是萬萬不能外調的，雖然，他知道，蕭從然已帶禁軍去西嶺，但是難保文氏與蕭氏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發難，所以，他必須留著楚中的力量，保護西運的內部不亂！也為了他日後有尖銳的力量與世族抗衡！畢竟，外患若平，他就要全心平內亂。
    所以，於公於私，他都不能派出楚中的軍隊！
    他之所以賭雲玄，一來，是他對雲玄的了解，二來，他已做好了準備。可是，沒想到，他的小心機，已被他的妻子窺探得一清二楚。
    她冷靜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心思細膩的盤算著他們的步步計劃。她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步步為營；她看似波瀾不驚，實則胸有成竹。她得意非凡，她淡然處之，她自信飛揚。
    看著嬌妻滿是光彩的容顏，他不禁……癡了！
    輕輕的抬手，溫柔的為她整理有些淩亂的黑發，口中隻是喃喃的吐出兩個字，“箬婉。”
    箬，婉！這是他刻在心窩深處的兩個字。
    任憑他傷痕累累，千瘡百孔，這兩個字，始終在他的心裏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亦如她走進他的生命中點亮他的人生一般。
    百轉千回，刀光劍影。
    隻有這兩個字，是他生命中最終的守護。
    腥風血雨，金戈鐵馬。
    隻有這兩個字，是他人生中最高的讚賞。
    叱吒風雲，睥睨天下。
    隻有這兩個字，是他今生今世最柔軟的角落。
    “箬婉，我愛你……”
    他的眼直視著她的明眸，一字一字，堅定的道出這幾個字。
    她含淚而笑，主動偎上他，吻上他的雙唇。
    我也是！
    即使，違背師命，與同門相殘，我也不能離開你。
    哪怕，逆天而行，雙手沾滿血，我也不能失去你。
    如果，真的遭天譴，那我來承受。
    如果，真的有灰飛煙滅，那我來承受。
    既然無法看著你陷入無盡的煉獄，那麼，我來擋在你的前麵。
    生生世世的輪回，怎比得上今世與你風雨同舟？
    飄渺無盡的來世，怎比得上今生與你執手相伴？
    白衣飄渺，含笑眺望。
    是誰在梅吹雪之夜，懷著一絲僥幸，等候我的出現？
    滿身華彩，權傾天下。
    是誰在風起雲湧間，懷著一絲期盼，等著我的到來？
    不眠之夜，對月興歎。
    是誰在處心積慮中，懷著一份等候，等著我的交付？
    是，你！
    世上這個叫風墨辰的男子！
    蒼茫人世，紅塵萬丈。
    你給了我這個人間，最美好的……愛！
    請你告訴我，我該如何不愛？
    請你來教我，我該如何放手？
    滄海桑田，稍縱即逝。
    我在這裏，因為，這裏……有你！
    有你，我……心甘情願，及至，萬劫不複！
    縫隙間，她低喃道，“不管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他抵著她的額頭，“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因為，‘此生與君偕，生死不相離’。”
    這是他們的誓言，隻屬於他們的誓言。
    “等……我。”她低聲道。
    “好。”他的聲音消失在她的唇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