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沒閑著，出了秦家門就開始在山林裏觀察作物。
    他時而仰頭觀察樹木，時而地下身觀察植被，想從裏麵辨別出些有食用潛質的帶回家培育。
    他是個農學博士，前半輩子都在研究水稻、小麥育種，如果沒找到合適的水稻和小麥種，他就先找些其他的回去培育，最不濟還可以搞搞扡插。
    果不其然，讓他找出來野蔥和蘿卜苗。
    野蔥自不必說，調味一絕。
    古時，蘿卜被稱為蘆菔。
    傳說三國赤壁戰，曹操敗走華容道，士兵饑渴難耐走不動，幸虧遇到蘿卜地，立馬拔蘿卜充饑，這塊地就被稱為“救曹田“。
    當前，蘿卜還未普及，人們更青睞蔓菁這樣的食物，一年可以種三批，根、葉都可食用。
    在顧一看來，蘿卜比蔓菁耐造，全身皆可入食或入藥，種子還可以拿去榨油工業用或食用，四季可產，方便儲存，簡直不要太逆天好嗎。
    顧一連苗帶土將野蔥和蘿卜帶回家，屋裏沒人，他就自己吭哧吭哧在屋角刨出一小塊菜地，小心翼翼地將野蔥和蘿卜種了進去。
    事情做完，夕陽西下了。
    顧一剛要回屋洗手，就見他爹被一個瘦高個拉著往家的方向走，虎子媽麵色不善，他便宜娘墜在後麵。
    他爹長得五大三粗，一巴掌幹翻瘦高個沒問題。
    可此時，他卻慫眉搭眼地勸著瘦高個：“大哥，都是一家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老二啊，不是大哥為難你，之前爹把田留給了我，我是看你可憐才讓你先種著。”
    顧家大哥長得一臉刻薄精明相：”今時不同往日，現下我急用錢，我得把錢收回來賣了，你也要體量大哥的難處。”
    顧一的便宜爹是顧家老二，跟這顧家老大是同胞兄弟，這長相和性格卻是千差萬別，娶的媳婦、生的孩子，就更是大不相同。
    顧家老大的媳婦虎子媽，那潑辣程度顧一早有領會。
    顧家老二的媳婦雲娘，顧一的便宜娘，人如其名，輕輕柔柔，好似一陣風就能吹散。
    很快四人便行到顧一跟前。
    顧家老大的媳婦虎子媽惡狠狠地瞪了顧一。
    顧一不等她推搡，識相撤到一邊。
    “田契放在何處？”虎子媽快步衝進屋內，環視一圈，見沒人回答，就自己動手翻找。
    “大嫂，你別，一家人萬事好商量，大哥缺多少錢，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顧老二想去阻攔，被顧家老大擋住了。
    “大嫂，先喝杯茶歇口氣。”
    顧家老二媳婦雲娘端來兩杯茶想緩和下氣氛，被虎子媽一把掃開，杯子跨幾掉地上，各摔成兩半。
    虎子媽一通翻找，屋裏被翻得亂七八糟，就是沒找到她想要的田契。
    她怒了：“你們這就沒意思透了，非要我們去請族長過來評評理嗎？你大哥那是要拿錢辦正事的，他那是要去考秀才的，你們強行阻攔，就不怕遭雷劈嗎？”
    “大哥大嫂，冤枉啊。大哥考秀才要花多少錢，我們一起想辦法。”
    顧家老二苦勸：“當初這田是旱田，我們多年來辛苦耕種，還引了水渠，這才變好。我們全家老小都靠著這幾畝田度日，您突然賣掉，這是要讓我們喝西北風的啊。”
    虎子媽掐腰，不屑道：“啐，你們能想出什麼辦法，別人允我一畝50貫錢，這塊地有5畝，賣了就能有250貫的進賬，你家這窩窮鬼，能給得了嗎？”
    “這……”
    顧家老二自知肯定拿不出這麼多錢，可他們一家三口確實都指望著這塊田養活，他還想再求情。
    顧家老大不給他機會：“好了好了，今日我不與你多說。既你說事出突然，那我便給你一日寬展，明日，你自己把田契找出來給我，否則，我便告到族長那裏，到時候，落個沒臉的是你們。”
    說罷，顧家老大兩口子無情離開。
    離開的時候，虎子媽不忘再狠瞪一眼站在門口扮鵪鶉的顧一。
    顧家老二兩口子愁眉不展。
    要顧一說，這事遠沒這麼不可轉圜。淳樸的田裏人困在固有的泥土思維裏，免不了隻能看到這一畝三分地。
    事關顧一之後的快樂生活，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爹、娘，既然伯伯說要讓族長主持公道，不如就讓族長來主持一下吧。”
    顧家老二充滿顧慮：“小孩子不懂，這是家事。”
    “當初，你爺爺臨終前，確實說了要將家裏的田產留給你大伯，說的時候，族中許多人都在。如果將這件事告到族裏，族裏也隻能同意將田歸還給你大伯，到時候，就真沒有變通的餘地了。”
    顧一眨眨眼：“可現在大伯也說要請族長主持公道，我們不去找族長，大伯也會去找族長的。”
    顧家老二歎氣：“哎，我再去求求大哥，你不要擔心這些。”
    顧一搖搖頭：“爹啊，我長大了，這些事情我懂得的。”
    他抿抿唇，好不容易想了個相對符合他這個年紀能舉出的例子：“像我跟虎子哥吵架，我們兩個人吵是吵不出結果的，最後隻能是虎子哥打我一頓，我受欺負。但如果我和虎子哥是在公道的伯伯、嬸嬸麵前吵架，伯伯嬸嬸或許能幫幫我，再不濟，也不能讓虎子哥打我啊。”
    說這麼長的廢話，歸結起來，就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遇到糟心的事情，怎麼能默默忍受呢？
    顧家老二還在猶豫，顧家老二媳婦雲娘先回過味來：“相公，小五說得有道理，不如，就請族裏的人評評理？”
    顧家老二還是遲疑，顧一上去拍拍他的肩：“莫怕，我有辦法。”
    顧家老二看他這樣子，忍不住眉頭舒展。
    他家小五可真是大變樣，聰明、沉穩又乖巧，真是惹人疼。
    “好，明天天一亮，爹就去請族裏的人說情。”
    顧一臉上笑得燦爛，心裏暗自計較。
    隻說人情怎麼夠，要想解決問題，還得擺事實講道理。
    這顧家老大遇到他，如意算盤打得再響，都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