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妖怪
    “它確實是妖怪。”
    係統肯定了林深的疑問。
    林深抱緊自己，在心底默默流淚，“我以後就是要和這種可怕的東西打交道了。”
    當時津島修治居然沒有被嚇到，明明年紀比他還小啊，林深對回來後淡定翻書的津島修治抱以深深敬佩的目光。
    “宿主建議去解決掉它，這樣可以獲得讓異能力擬人化的能量。”
    “我才到這個世界沒多久就要開工了啊，”林深有氣無力地把自己扔到榻榻米上，“我覺得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隻要宿主多做幾次這種事，心理上的障礙自然會減輕。”係統發出了在林深聽來覺得十分恐怖的聲音。
    “係統，你真是一個合格的監工。”
    把臉埋在榻榻米上，林深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
    到底是我接下來的責任，沒有逃避的理由，把那些消極情緒都收拾收拾踢進角落裏吧。
    *
    呼吸突然變得好困難……
    有種脖子被勒著的感覺，是衣領係太緊了嗎？
    津島右衛門喘了口氣，還是病情加重了？
    從半個月前津島右衛門就感到身體不適，起初覺得是奔波勞累所致，到醫生那開了些藥服用，想著會慢慢好起來，卻沒想到病情愈演愈烈，不得已推開各種外出活動，現在在家中療養。
    明天去八幡神社參拜完後就去醫院再檢查一下吧。
    從走廊來到臥室，進門後津島右衛門耳邊響起妻子驚訝的聲音。
    “右衛門先生？你的臉色怎麼看起來更加憔悴了，身體感覺怎麼樣？”津島夕子上前扶住津島右衛門的胳膊。
    我的神色很明顯嗎？身體竟然虛弱到了這種程度。
    津島右衛門低頭對上妻子津島夕子的眼睛，“啊，應該是衣領有點緊，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樣啊，那就脫下幾件外衣吧，在室內比戶外暖和，不會感到寒冷的。”
    “嗯。”津島右衛門點點頭。
    他疲憊地合上眼睛，張開雙臂，傭人們脫下他身上繁複厚重的和服。
    “呀！”有人低呼，“家主大人您的脖子……”
    怎麼了？津島右衛門疑惑地瞟了周圍一眼。
    傭人們手中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津島夕子睜大眼睛，捂住張大的嘴巴。他們都看著他的脖子。
    津島右衛門撲到穿衣鏡前。
    鏡子中的男人，腦袋看起來像個方方正正的長方體，臉色蒼白，濃密的眉毛下，臉部肌肉努力地撐起腫厚的上眼瞼。
    深褐色的瞳孔，緊緊盯著脖子的部位。
    一道道紅色的痕跡，沒有破皮沒有流血，是皮膚下血液淤積形成的，更像是被某人掐出來的。
    津島右衛門確定他沒有被任何一個人掐過，衣領係太緊也不會同時有好幾道勒痕。
    它是怎麼來的？
    津島右衛門想起那些鬼怪故事，哪怕屋內溫暖如春也陡然感覺背後一陣陰冷，寒毛一根根聳立。
    說不定是我多想了，幾十年來他從來沒碰到過鬼怪，這種嚇唬小孩的東西怎麼可能真實存在。
    他瞥了一眼周圍的傭人，“你們都出去。”
    傭人們噤若寒蟬，陸續離開主人的臥室
    “右衛門先生。”津島夕子泫然欲泣，看著丈夫臉上變得可怕的表情，半響才怯怯開口。
    望著她顫抖的瞳仁，津島右衛門心裏升起名為厭煩的情緒，“隻是一道痕跡，生病導致的症狀而已。”
    “你也回你自己的臥室去吧。”
    斜陽館的主人們的用餐時間結束後，傭人們也終於到了他們吃飯洗漱的一段小小的休息時光。
    這個時候關於這座豪華的斜陽館的主人們、津島家的家主的訊息在傭人之間飛快流通著。
    明子單手托腮，“修治少爺最可愛了，脾氣也很好。”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
    “你們知道家主大人明天要幹什麼嗎？”
    “我們誰不知道，是去八幡神社嘛。”回答的人攤手聳肩。
    “津島大人家裏好多人都看著病殃殃的呢。”
    “家主大人病快點好起來吧。”
    “剛剛我們看到家主大人脖子上出現了掐痕。”
    “發生了什麼？”
    “妖怪嗎？”傭人語氣中慌張。
    “不會吧？不要連累到我。”
    “有空一起去神社求個禦守吧。”
    “最近護身符賣出去了很多呢。”
    神社裏的巫女們看著今天的營銷數目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神明一直在庇護著我們。”神官也跟著笑了起來。
    “明天舉行儀式的用品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了神官大人，畢竟是這麼重要的貴客。”巫女抬頭俏皮地回答。
    確實是貴客。
    神官站在屋簷下，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啊，下雪了呢。”
    *
    月上中天，睫羽輕輕劃過寒夜，鳶色的眼睛睜開，猶帶著些過度的記憶湧入導致的空洞。
    “我現在是，「人間失格」……”
    從嘴裏呼出的溫暖氣息遇冷後化作一團白霧，又漸漸消失在空中。
    屋內擺放的西洋鍾“噠噠”聲漸漸清晰，似水月光盈滿整個斜陽館的庭院，簌簌的雪花隨風飄至走廊。
    細碎的木屐聲從暗處走來，和服衣擺在行動間翻起優雅的弧度，一縷幽香沁入夜色。
    「人間失格」的外表與《文豪野犬》裏太宰治相似，多了份三次元的病弱感，身上氣質更顯憂鬱。
    那雙適合執筆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正持著一枝盛開的白梅，十分好看。
    大抵是睹物思人，「人間失格」腦中浮現太宰治某天夜晚與檀一雄、山岸外史結伴回家，檀一雄為他折下白梅枝的場景。
    如果這一回也有同伴在就好了。一邊慨歎著，一邊來到津島右衛門的房間。
    記憶中，三次元的津島右衛門，正好是在津島修治十四歲那年的三月，於東京住院治療病逝。
    輕輕拉開最後的障子，「人間失格」走到津島右衛門榻前。
    從津島家的上門女婿，到現任青森縣津島家的家主、眾議院議員，這個帶領津島家迎向黃金時代的男人，年值五十二歲就臨近生命盡頭。
    「人間失格」看著睡夢中的男人，說實在的，心中感觸並不大。
    妖怪惡狠狠的瞪著「人間失格」，想不通白天的那個少年來這裏要做什麼。
    應該是想快點解決，手中的白梅枝猛然朝著妖怪刺下，原本低聲吼叫的妖怪沒來得及躲開挨了這一下。
    尖細的聲音陡然放大，痛苦、憤怒、怨恨的情緒從妖怪身上傳出，血紅的眼珠緊緊盯著「人間失格」。
    唔，我的異能力不能直接消除妖怪。「人間失格」發現了問題。確實，妖怪使用的力量也不是異能力。
    功效作用在妖怪身上削弱了，係統沒有和我說這件事呢，它是不是還有一些事情沒和我說明白。
    「人間失格」思緒遊移時，妖怪的身體融化成一灘液體，帶著腥臭味的黑絲飛到空中，試圖縛住「人間失格」。
    “噫，別想落到我身上。”光站在旁邊就感覺很惡心了。
    要消滅這種妖怪還是很容易的。
    「人間失格」屈腿往後跳，手一揮。
    白色的梅花花瓣像雪一樣紛紛揚揚，在暗夜裏散發出瑩瑩的光，毫無遺漏的擋下妖怪的攻擊。
    隨後，花瓣化為利刃，上演了一場美麗而夢幻的絞殺。
    黑皮的本子躍然而出，翻開。
    “嘩嘩——”
    紙片抖動一陣子後停了下來，落入「人間失格」的手上，原本空白的紙上多出了他剛剛解決的妖怪的圖像
    下麵還配有文字解說：
    【種類：惡靈
    人死後的靈魂碎片、心中惡意怨念的結合產物。】
    「人間失格」手指按下封麵啪的一聲合上書本。
    “再見了。”
    說出在日語裏代表著永別的句子，和服少年微笑轉身，踏著木屐，在月色和飛雪中悄然離去。
    榻榻米上，津島右衛門的手指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