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男生死亡的一周前朋友見過他，是在一個美發店門口看到的，當時他正坐在門口鼓搗著愁眉苦臉，朋友剪完頭發出來後看見他就覺得很奇怪，明明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應該屬於年輕人的朝氣。朋友就好奇的問了一下，他自己說其實當時也是閑著無聊，就當開導開導小朋友。
    男生猶豫了一下，看著他眼眶就滾出了眼淚，問朋友能不能借錢給他。朋友首先就是婉拒，然後就是好奇為什麼這個男生可以隨便就問一個陌生人借錢。朋友就在男生身旁坐下了，詢問男生借錢的緣由。
    男生說自己今年十九歲，就在不久前還是大一的學生，沒上多長時間就退了學，因為他的母親生病了，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病，醫生說的話他聽不懂。就類似於急性白血病這樣的急症，他退學之後帶把母親從鄉下帶到城市裏麵治病，兩個人擠在幾平米的小房子裏，男生白天出來打工，晚上回家照顧母親。
    朋友問你的父親呢？
    男生說早就不在了，醫生說他母親如果不治的話可能就沒什麼日子了，這邊打工所得的酬勞在天價治療費麵前就是杯水車薪，周圍親戚能借的都借光了，對他一個剛步入社會的且還稱得上孩子的人來說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白天辛苦工作，晚上回到家要麵對的是母親綿延不休因為病痛而發出的哀嚎，他隻能蜷縮在母親隔壁的床上痛哭。他借遍了所有的網貸，沒有能借出來的，因為他的征信已經花了，甚至兩天前還被黑網貸騙走了僅剩的一千塊。他很想自殺，但一想到孤獨而又痛哭的母親，他隻能一次次疲憊的迎接第二天的朝陽。
    朋友聽完之後咋舌，他家裏有一點小錢，人生走下來順順利利，他沒想過在自己不眨眼往遊戲裏充錢買花裏胡哨的東西的時候有的人連放棄人生的機會都沒有。
    朋友詢問男生大概需要多少錢，男生說大概十萬左右，朋友想了一下自己有這樣的閑錢能幫助他，於是決定接下來陪他和他母親一起治療，朋友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並且告訴男生明天會更好的時候，男生終於笑了，露出了本該屬於他的笑臉。
    朋友陪著男生一起去超市買了一些吃食和生活用品，準備給男生母親送去，也是去看看男生說的情況是否屬實。男生一路上嘰嘰喳喳，聊東聊西，給人一種他中了頭獎的感覺。
    等到了男生家裏的時候，男生的母親已經悄無聲息死在了狹小的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
    那十萬塊錢甚至隻花出去一百塊還不到。
    朋友最後一次見到男生就是在河邊看到了他的屍體，本以為他母親的死對他來說算是一種解脫，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解脫。
    朋友說最後悔的不是自己沒能幫上男生，而是告訴男生明天會更好，這是他說過最惡心的話。”
    方宇燁的語氣很平淡的講完了整個故事，聽不出喜悲，但習書估摸著這個故事在他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個傷心的故事。”習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像方宇燁這樣無憂無慮的有錢人才會為窮人的悲慘人生扼腕歎息，窮人隻會感歎一聲和我一樣可憐然後繼續為自己的人生忙碌。人生的苦難是無法攀比的，總有人的人生會更難。
    “可憐不過來的，菩薩降世都沒辦法。”方宇燁輕輕笑了笑，語氣還是像講故事時一樣平淡。
    “你說人真的很奇怪，從哭聲中來，又在哭聲中離開，沒有目的和意義，仿佛隻為了淌一趟這個苦水。”習書開始收拾涼掉的外賣，打包一下好扔掉。
    “所有人都能哭著離開，很少有人能夠笑著離開。人生就是由痛苦組成，沒有錢會痛苦，沒人愛會痛苦，得到會痛苦，失去也會痛苦。就要多做一些讓自己感覺快樂的事，當然快樂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方宇燁也動手幫著收拾，習書覺得像方宇燁這種骨節分明的手刷起碗來一定更好看，惡趣味。
    “我不讚同，那按照你的意思罪犯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快樂行事？”習書吃飽了閑著沒事，就想杠一杠。
    “所以他們付出了代價，人本來就是邪惡的，法律和道德的意義就是在限製這些邪惡的滋長。當你內心覺得獲得的快樂遠大於代價的話，那就離犯罪的道路不遠了。”習書覺得方宇燁此刻就像一個斯文變態，優雅的殺手。
    “那你的快樂呢？能付出一切的快樂？”習書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讓自己付出那麼多，於是問了方宇燁。
    “真相，包括我父母在內，至少有十八個人無緣無故死亡，甚至無人知道他們已經死去。我隻想在我死去之前知道真相，至少知道他們為何而死，而不是無人知曉。”合著方宇燁還在這個事上等著習書，真是見縫插針的洗腦。
    “好吧。”習書敷衍道，起身準備去扔外賣。
    “就放門口吧，明天把垃圾一起帶下去。”方宇燁敲了敲桌子，也起身接了兩杯水，他不太喜歡和茶或者咖啡這類東西。
    把水放在桌上，示意習書坐回來，等到習書坐下之後方宇燁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說：“今天心情不錯，再送你一個故事。”
    習書默默在心裏吐槽，合著您是青行燈，擱著進行百物語呢。
    “是我朋友表姐的故事，表姐之前也住在這個小區，就在門口那棟樓裏住，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住六樓。
    表姐家的布局和這裏差不多，她和她的朋友合租，表姐就住像你今晚要住的那個屋子，那個屋子的床在正中央，屋子裏有一個大窗戶，整體采光很好。
    表姐才開始住得好好的，就是夜裏關燈入睡前總感覺有人盯著自己，但是門窗都關得很嚴實，總感覺怪怪的。窗戶有一個窗簾，比較遮光，但是這種布窗簾有一個缺點就是會遮不嚴，總會漏一個縫，外麵路燈的光會鑽進來，但是不影響睡眠。
    有一天表姐像往常一樣關燈上床，玩起了手機，她習慣背對著窗戶側躺著。玩著玩著就感覺背後毛毛的，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又來了，表姐就換了個姿勢，麵對著窗戶，接著玩手機，但那種不適感並沒有消失。
    玩手機的空隙她瞟了一眼窗戶，沒想到看到了讓她汗毛倒立的東西，她看到在窗簾露出的那個縫裏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被人注視的感覺就是從這雙眼裏發射出來的。表姐大腦嗡的一下就炸開了，整個人一下子彈了起來，快步衝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外麵空空如也，隻有路燈幽幽的光。表姐鬆了口氣，隻覺得自己是手機玩多了眼花。
    但之後她就留了個心眼，總是麵對著窗戶睡，並且有意無意的瞟一下那個縫隙。
    再又一次看到眼睛的時候表姐繃不住了，她相信這不是幻覺，是真的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透過被忽略的縫隙窺視著她。
    表姐是無神論者，自然不相信鬼怪作祟，但又相信自己的眼睛，準備這個月住完就趕緊搬走。
    她稍微打聽了一下從居民嘴裏知道了這棟樓之前摔死過一個小偷，正在行竊的時候被突然回家的主人嚇得跑到了空調外機上，借著防盜窗想要爬下來，好像爬到六樓的時候突然失手掉下來了，當場摔死。
    這個消息讓表姐搬家的日子提前了，她在那個屋子住的越來越不安，感覺無時無刻都有人盯著她，目光從四麵八方朝她射過來，讓人無處可躲。
    表姐跟朋友說了這個事，朋友見她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就決定先帶她出去玩一圈，緩解一下情緒，說到底朋友還是不相信表姐遇到了靈異事件，隻覺得是心理作用。
    玩了兩天之後表姐的精神狀態明顯變好了，而且她的朋友也幫她找到了新的房子，表姐又回來住了，隻用再住一晚上她就能搬走了。朋友聽到之後也很開心，就和男友一起開車送表姐回家。他們把表姐送到樓下，目送表姐上了樓，看到表姐屋裏的燈涼了之後兩人決定也回家。朋友從窗戶上映出的影子看到了表姐和跟在她身後的室友，給表姐發了個信息，讓她跟室友少玩一會就睡覺，第二天還要搬家。
    表姐卻疑惑的回道，什麼室友，她室友出去聚餐了，屋裏就她自己。
    朋友一下子蒙住了，叫停了準備返回的男友，又發了個信息問表姐屋裏有沒有其他人，表姐很快就回沒有。朋友讓表姐打開大門，站在門口，自己上去找她。
    表姐照做了，朋友把表姐接下來的時候才告訴表姐自己看到了什麼，表姐當時就嚇得直哆嗦，當晚就去了朋友家睡。第二天就在朋友的幫助下倉促搬走了。”
    方宇燁還是那個淡淡的語氣，此刻聽起來卻是有些半死不活。習書覺得這個損貨還挺適合去當個專門講鬼故事的主播，顏值主播也不是不可以。
    “謝謝專門給我講得睡前小故事。”習書其實並不怕這些東西，隻要你不怕，就沒有什麼能嚇到你。
    “那就晚安咯，好夢。”方宇燁留下一個賤兮兮的笑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習書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他就要住在這裏了，怎麼這個窗簾也有個縫拉不上？習書找了幾個小夾子把窗簾夾得嚴嚴實實，一點縫都沒有。
    還是稍微有點影響的，這人怎麼就像蘿卜，表麵上看著好好的，心裏早就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