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書有意識的時候，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並沒有被綁住，他眯著眼，轉動著眼珠略微環顧了一下四周，並不是很暗，而且是一個室內，像是在誰的屋子裏麵，自己現在應該是躺在沙發上邊，自己正對麵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房間雖然昏暗，但是外邊應該是白天，有陽光透過窗簾打了進來。
    習書偷偷仔細大量著那人，那人穿了一雙黑色的皮鞋，陽光落在上麵還有點微微的反光，往上是黑色的襪子和黑色的西裝褲，但是陽光打在上麵又有點微微的發褐。那人的雙腿是並排放著，不看上半身的話會覺得他坐的很端正。西裝褲下裹得是筆直的小腿，不鬆不緊，現在坐著的話能看到小腿的肌肉輪廓。再向上看去，那人此刻右手正端著一本書，書名是《路西法效應》，左手捏著一頁書角，看起來是正準備翻頁的樣子。那人的雙手單從皮膚上來看比較白，至少比習書自己的要白一點，能看到血管經脈的紋路，但又不是很突出，手指挺長的，關節也不大，指甲修的很整齊，如果是手控的話肯定會覺得還不錯。那人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襯衣，外邊搭了一個同色的小馬甲，這個時候習書才注意到屋裏應該是開了空調，不然對方穿這麼薄肯定會冷。對方沒有打領帶，反倒是最上邊的紐扣解開了兩顆，能看到同樣也很白的脖頸，然後是喉結和下巴，下巴上沒有青色的胡茬，看來是個毛發不旺盛的人，有的人即使天天刮胡子下巴處也會有青色胡茬印。這個人臉挺秀氣的，下頜線比較流暢，下巴不尖也不方，剛剛好。嘴唇微抿，是很健康的顏色，上下嘴唇都是正常厚薄，嘴角自然上翹，有點微笑唇那個意思。鼻梁挺直而且比較的修長，如同利劍一般讓整個人麵部顯得鋒芒畢露。眼睛因為對方低垂著目光正在看書，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隻知道睫毛不短，眉毛不粗不細，不濃不淡，但是很黑。這張臉上所有的五官都是剛剛好，過於鋒利的鼻梁會讓整個人看起來比較冷淡淩厲，但是嘴巴剛好中和了這種鋒利，確實比一般人要好看一點，放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為什麼要看一個人這麼仔細呢？
    這其實是屬於習書的個人習慣，一個人的性格和閱曆是怎樣的會從他的穿著上麵體現出來，不僅如此，性格如何也能大致從麵相上麵看出來。就像對麵的這個男人，看起來雖然冷冰冰的，但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目前對習書來說這個環境暫時沒有感受到危險，畢竟手腳沒有被困住，屋內看樣子不像有第二個人的樣子，再說如果要是殺人的話自己活不到現在，要是綁架的話怎麼會有綁匪麵部什麼都不遮擋？
    自己平常沒有什麼朋友會開這種玩笑，又沒有錢，沒有仇家，如果對麵的人不是變態的話，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
    “那個，你是方宇燁嗎？”
    方宇燁雖然看起來視線是在書上，但其實從習書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他知道對方正在看自己，也不出聲，就等著習書什麼反應，這兩天他已經把習書調查的很清楚了，因此對這個人沒有太大的好奇心，隻是通過正常手段似乎無法和他談上話，才用了這種極端方法。
    聽到習書說出自己的名字，方宇燁還是有點驚訝的，說明習書已經在腦子裏麵進行了一場頭腦風暴，看樣子已經找到了一條正確的康莊大道。
    “根據刑法第238條第1款、第2款的規定，犯非法拘禁罪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製或者剝奪政治權利，具有毆打、侮辱情節的，從重處罰。犯非法拘禁罪致人重傷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權犯非法拘禁罪的，從重處罰。”
    方宇燁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習書噼裏啪啦背書似得說了一連串的法律條文，聽得他隻想笑，他抬起頭，這個時候習書也坐了起來，活動著肩膀毫無顧忌的看著他。雙方視線對撞，習書才發現這雙眼睛他見過，就是那天在小道裏麵撞到自己的人！一時之間習書又摸不清頭腦，此刻他就像又回到了那天夜裏，那個人也是這樣打量著他，平靜而又讓人毛骨悚然。
    其實隻看眼神的話普通人是很少能夠從裏麵看出細微情緒的，至於什麼看出三分薄涼五分不羈七分深情的純屬小說的屁話。但是目光接觸的時間過長了確實會覺得有些尷尬，尤其是什麼也不說的情況下。
    習書優先收回了視線，他覺得此刻自己是相對安全的，還是之前的推測，如果要殺他自己早死了。
    “門就在那邊，腿在你身上，你隨時都可以走。”方宇燁指了指右手方向的大門，把手中的的書倒扣在不遠的桌子上，再站起身，用一次性杯子去飲水機處接了杯水，習書能看到是有白煙的，因此推斷是杯熱水。習書調整一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些，靠在沙發的靠背上，看起來就像窩在裏邊一樣。
    對方看起來是料到自己不會走了，給自己接水就是這個原因，被人猜到心思的習書覺得有些不爽，伸手接過方宇燁遞過來的水，燙燙的，剛好暖暖手。
    “找我什麼事？”習書喝了一口水，在空調房呆一晚上也流失了不少水分，剛好潤潤有點起皮的嘴唇。
    方宇燁像是很滿意習書此時的表現，微微點了點頭，又坐回原來的位置，開口說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是真的，確實是有人死在了那裏，撞到你的人是我。”
    習書手中熱水向上飄得蒸汽爬上了他的眼鏡，讓他看不清方宇燁的臉，“然後呢？這些都是已知的東西，你找我不是說這些吧。”
    “人不是我殺的，但我也沒看見是誰動手的，我進去的時候人就已經死了，你進去一陣子才從小道跑出來，有沒有看到屍體是什麼樣的？”
    “這兩天跟蹤我的人是你吧。”習書突然明白這兩天令人不適的盯梢感是從哪裏來的了。
    “是。”方宇燁倒是很爽快。回應完之後就站起身來，拉開了窗簾，窗簾很大，是往兩邊收納的，方宇燁一次隻能收起一邊。陽光猛地刺入習書眼中，習書趕緊閉上眼，一邊適應一邊開口道：“大概借著手機的光看了一下，眼睛還沒有閉上，眼白有血點，嘴唇發紺，嘴巴微張，舌頭有點伸出，因為是低著頭，所以看不到脖子，但如果是謀殺的話，大概率是被勒死的。”
    “了解的挺清楚的。”方宇燁收起窗簾之後又回到了原來坐著的地方。
    “既然你知道那人死了，那你看到的和判斷的都應該和我是一樣的。”習書這個時候已經適應的差不多了，四周環視了一下，這就是一個客廳，自己就在正中間的沙發上，屋裏都是正常生活的擺設，茶幾、餐桌、椅子應有盡有，看樣子是方宇燁生活的地方。剛剛窗簾後邊是一個延伸出去的陽台，以外麵的樓房為參照物的話應該是在高層，至少不低於十層，周圍的樓離自己所處的一層很近，大致戶型都是一樣的，那說明他現在在一個逼格還挺不錯的小區。
    方宇燁沒什麼動靜，也沒有回應他，習書抬起視線，剛好與方宇燁的目光裝上，這個時候習書才看清方宇燁的眼睛，亞洲人一般隻有一種瞳色，就是棕色，方宇燁的瞳孔是深棕色的，深到看起來像是黑色的。睫毛果然是很長，習書想到了小說中經常描寫的有關睫毛的句子，就像是一隻即將展翅的蝴蝶，微微顫抖著。方宇燁的眼睛不是很大，眼尾微微吊起，有點丹鳳眼那個意思，但又沒有丹鳳眼那種狹長感，整體的眼睛比較像狗狗眼，還有比較明顯的雙眼皮，中和了臉上的淩厲感。
    習書並沒有收回目光，這種場景下不能發怵，繼續開口問道：“不要再說一些你我都知道的信息了，我想知道你找我來是幹什麼的。”
    方宇燁此刻正在審視麵前這個人，亂糟糟的一頭黃頭發，看起來枯燥雜亂，就像是鳥窩一樣，還是那種主人不用心的那種。這種炸一頭的發型顯得他頭很大，對比之下臉就很小，尤其臉上還掛著一副快要占二分之一的黑框眼鏡，把鼻梁遮得嚴嚴實實，眼睛也看不清，嘴巴倒是很小。上身穿了一個純黑的薄短襖，褲子是比較寬鬆的深色工裝褲，腳上踩著一雙普通的馬丁靴，也是深色的。很普通，但就是這樣普通的人在短短幾句對話中不停的讓方宇燁吃驚。這個人的思維很靈活，推理能力很強，接受能力也很強。
    “你記不記得道子裏邊有一個很高的梧桐樹？”方宇燁沒有正麵回答，反倒是問了習書這樣一句話。
    雖然看起來與之前的聊天內容毫無關係，但習書還是仔細回想了一下，小道裏麵確實有一個梧桐樹，挺高的，大概有五米左右，枝葉很茂盛，冬天應該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了。這棵樹是緊貼著牆壁長得，也很粗，挺占地方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被移走。現在回想起來，樹的地方離屍體很近，大概有半米。
    見習書點了點頭，方宇燁接著開口：“我沒想到她會死在那裏，之前沒有任何異常，我是等她進去五分鍾之後才跟著進去的，那裏邊很黑，我什麼都沒看見。再看見她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小道的另一頭拐彎處有一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第二天我去問過，當晚並沒有人帶著什麼大行李之類的東西路過。”
    這段話信息量很大，首先方宇燁確實是跟蹤過那個女人，至於原因他沒有說。其次自己和方宇燁在小道的一頭，另一頭也有人，沒有看見凶手帶著屍體離開小道，難不成屍體憑空消失了？
    “第二天我重新回到小道，看到了那棵樹，之前太黑了沒有注意到。你知道的，太黑了視線會受阻，再加上地上有屍體，所以一般不會往自己的頭頂去看。”方宇燁接著說道，聲音透著絲絲涼意，緩緩滲入習書的皮膚中。
    這也就意味著當時他查看屍體的時候，凶手很有可能在頭頂的樹枝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就像一隻黑暗的，陰鬱的，沒有一絲呼吸的禿鷲，隻有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