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胡家三天我都沒見到外公，幾位舅舅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兮兮的。
    芳嫂偷偷告訴我一件事，外公病了。
    她曾經是我娘的丫鬟，如今在堂上做一些灑掃的工作，雖不擔要職，但橫豎胡家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
    “拖了大半年的了。”她說。
    我皺了眉，以我的醫術即便不能起死回生，也不是二三流的尋常大夫可比的。外公病了也不是一兩天的，怎麽如今才來找我？
    “太爺病的蹊蹺……”我聽芳嫂說完，心裏也有了個大概。胡家的產業和江湖地位都不容小覷，那繼任者的位子自然是人人要爭的了，何況外公的病症的確也不是什麽尋常病痛，這時要我來，他們怎麽會安心？
    這天吃過飯，忽然被二舅叫到房裏，關了門窗跟我商議：“昱知，我知你醫術高明。便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裝糊塗道：“二舅氣色甚好，可看不出有什麽病痛。”
    他躊躇道：“是你外租。你三舅懂得一些藥理，卻也毫無辦法。”
    我問：“是什麽症候，何時發的病？”
    他有些心虛：“還是去年中元節。先前以為是撞了邪，等知道是病已是晚了。這並也怪，時常認不得人，你外祖現在連孫輩的孩子們都不認識了。這如何是好啊？”
    要是都認識也未必會來找我。這話肚子裏說了就算，我淡淡道：“你現在才說，按說拖了這般長時間，小毛小病的也早耽誤了。”
    果然他聽了這話一臉的難堪，我卻又接著往下說：“也罷。難得我來，必是要拜見外祖的，還是見了人再說吧。”
    他領了我到外公住的小院裏，隻見一個鶴發老者著了一件單衣在亭子裏看書，不正是我的外公嗎？
    “父親。”二舅上前拜道，“你見我帶了誰來？”
    外公這才抬了頭，我朝他望去隻見雙目竟有點渾濁，麵有土色，不由心下有了幾分意思。
    “唔，原來是仕雅，你帶的是哪個？領過來我瞧瞧。”
    這聲音也是說不出的嘶啞。
    我慢慢走近前，衝他笑道：“外公，昱知來給您請安。”
    他盯著我的連看了半晌，有點出神，又想了想，忽然笑道：“媛貞好生頑皮，怎麽扮了個男裝來糊弄爹爹？”他說著站起身來摸摸我的頭，“這幾日不見，你身量見長啊，回頭讓你娘給你置辦些新衣裳去。”
    媛貞是我娘的閨名，我和二舅麵麵相覷，不知怎麽作答。
    看我進門，穆晚馳立刻站起身來，我對他點點頭，不意看到慕容晏也在房裏，不由吃了一驚。
    他見我看他，有點尷尬的起身道：“我見你不在，和穆兄聊了會。”
    我“哦”了一聲再要說什麽，隻覺那話梗在喉嚨口偏偏說不出來。
    穆晚馳倒是機靈，借故走出去，餘下我和慕容晏一塊。
    “你怎麽來了？”
    我訕訕地坐下，他倒已經恢複了常態還給我倒了杯茶。
    “昱知，你瞞的我好苦。”
    話是埋怨的，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少了些嗔怪的意味。
    “怎麽瞞了你？”
    屋子裏靜悄悄地，陽光透了紙窗曬在他的腳邊，在地上投下一片光亮。
    他沈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我若是娶了令淑，你不就成了我的小舅子了？”
    我也笑了笑，卻隻覺的酸楚。
    半個月前他還鄭重其事地和我說什麽終生不娶，如今倒輪到我恭祝他大婚在即了。世上的事實在令人唏噓，說的話更是不能作數，不論是韓越還是慕容晏，想來其實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