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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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花已盡
相見邈雲期
縱為故人情
怎奈長戚戚
依稀前塵事
君言莫曾記
他日兩相忘
何勞論高低
——《落寞未若花盡時•卷首題詞》花見美晴戲語
落寞未若花盡時,片片凋零與誰說?
初春時節,風吹在身上還是有些涼意的。我一個人坐在風陵渡口的酒樓上望著江水心裏不免起了一絲感慨:一年又這麼過去了。
說來奇怪,以往我總覺得人活在世上總要為著些什麼忙碌一番才是人生的至理,又或者總得有一個目標,要靠著這個目標去維係自己生存的意義,不然豈不是一具徒具空殼的行屍走肉?
不過話說回來,當行屍走肉也沒什麼不好的。
最起碼我現在這樣也還不錯。
當初離開韓越的時候,我還真以為自己會就此一蹶不振,沒想到也有這麼自我開解的一天。這麼說起來長庚殿的桃花還是不錯的。這麼回憶著,不知不覺就想起韓越的那張臉來了,隻是模糊了許多,分開了這許久淡忘了也是自然的。
隻不過,心裏苦澀的滋味一如既往。
今天是慕容晏請我喝酒,他這人總是這樣,請別人喝酒自己卻遲遲不來,果真讓如他的名字一般。不過既然知道他的癖習如此索性也就耐心點罷了,那罰酒自然已經給他預備下了。
我還記得當初是在蘇黎諳的園子裏頭撞見他的。然而卻是為的一朵秋彼岸,那花紅得異乎尋常饒是連我都被引得走了神。
我大概吟了句什麼句子可巧被他聽去了,搭訕了幾句,就這麼稀裏糊塗的結交了。
樓梯噔噔的響了起來,我笑盈盈的回頭看,果然是慕容晏來了。
他也正看到我,不由得把扇子扇了幾下故作風度道:“對不住。我來遲了。”
每回都是這麼些話,過後再聚又是遲到。我也懶得數落他,隻管把杯子遞到他眼前,滿滿一樽的杏花釀,香是香,可惜是劣酒。
他也不抵抗,微微一笑把酒幹了咋嘴道:“昱知,你未免太小氣了些。怎麼那壺裏的十日春倒不給我倒上一杯?”
我白他一眼,把來時帶著的酒壺開了封,一時間香氣四溢。
“也不知是誰請誰?”
話雖如此,依然給他斟滿。
他也不推辭,又將扇子扇了幾下道:“我就知道你藏著好酒!”
江上起了一層霧氣,連著臨江的地方也沾了這水汽,濕漉漉的。小二端上來一盤清蒸桃花魚,我看了眼皺了皺眉頭,取了筷子夾了一筷便罷。
“多吃些吧?”
“足夠了。”
“不合口嗎?”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腥得很。”
他也夾了一筷,吃完再夾,三口吃過,有點木愣愣地道:“不腥啊?”
我不禁失笑。
“你食不厭精,挑剔成那樣,餓著肚子有什麼意思?”
“我也想吃,隻不過難以下口。”
他聽完哈哈一笑:“你倒沒變!”
說來也是,我和慕容晏上次見麵還是在三個月前,一晃已經過了冬了。時間過的還真快。三個月前我還和他一塊在眉山上賞雪來著,現在想起恍如昨日。
“上回喝的綠蟻不錯。”
我有點詫然的看了他一眼,“那酒是冬日裏喝了禦寒的,這會喝太烈了些。”
他點點頭,忽然笑說:“聽說鹿苑那一帶景致不錯,你和我一塊去看看?”
就知道他安了這個心思。
我眯了眯眼睛:“我也聽說了。怕是宋二俠招惹了什麼人物吧?”
慕容晏的笑容僵了僵:“胡神醫,宋放好歹也算是我表弟,你給我個麵子吧?”
我衝他比了個手勢,他一下子跳了起來端了酒盞敬我:“昱知,我代表弟先謝過你了。”
我不得不承認慕容晏的確是個美男子,所謂豐神玉骨也無非就是他這樣的吧?喝酒的樣子尤其好看,就是個寶馬輕裘的豪族遊俠的模樣。
但是,話說回來管你什麼豪情萬丈,那酒還不是我的麼?
“千金良方”胡昱知。
這是我在江湖上的名號,見過我的人大凡不過我的醫患和他們的家人,之所以喚這個名字是因為我索價千金,多也不取,少則不治。
其實這不過是為了當初的一時任性。
我有點傷感的想起韓越,“百兩”韓越。
既是劫富濟貧的義俠,又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
更是我心底深處的一塊疤。
鹿苑產玉。
宋家是此地的首富,見麵禮就送給我一隻和真鳥一模一樣的玉雀兒,通體晶瑩不說,光是那雕工就足以亂真,我向來對玩物上心,因此也頗為滿意。
去看宋放的時候我聞到一股子味道,一下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果不其然,他半邊臉盡是墨色的,看起來的確有點嚇人。
我噗哧一笑,旁的人倒被我驚著了。宋老爺臉上很不好看,不過慕容晏卻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馬上出來打圓場對他姨母說:“不必介意,想是昱知他看出端倪來了吧?”
我衝他點點頭,問那黑了臉的宋二俠:“你近日可得罪了什麼人物麼?尤其是女流之輩。”
他想了想忽然叫了一聲:“有的。還是個年輕姑娘。我還當毛賊捉她一回,沒料到是場誤會。”
果然如是,我不懷好意道:“恐怕是那姑娘見你年少英俊,所以就看上你了吧?”
宋老爺咳嗽了一聲,連那宋夫人臉色也不好看,猶自焦急的問:“胡先生不要開玩笑,我兒的怪病可有法子治不?”
“這有何難?”我指了指窗道:“把窗子關了,我這就開方。”
眾人一聽不由大喜,我一邊寫一邊道:“服我這藥須不得見風,半月即愈。”
宋夫人接過方子鄭重的遞給管家,又來問長問短。
其實我也沒什麼好跟她說的,這是中了毒也不是什麼病,無非是什麼小姑娘的春心作怪要讓這俊俏郎君苦惱一番,結果弄出那麼大動靜,趕巧到我手裏賺這麼一筆方便銀子。
我起身要回房時,宋放忽然問我:“胡先生,你方才說是姑娘所為,是如何曉得的?”
“此毒毀人容貌,麻痹全身經絡,卻不致死。是無涯祠的女子對付情郎的妙藥。若是正經算起來,那女子多半在城裏,等著你們張貼告示前來給你看病呢?”我笑著解釋給他聽,倒把眾人嚇得一身冷汗。
無涯祠的人專攻用毒,且不說旁的,娶來做媳婦那可要天大的膽色了。
“所以,宋二俠下回遇上女子可得小心著點。”
我說完就掀了簾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