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過後，鳳莞爾還是吃少喝少。孔溫準備著歸程，司勵養傷。
    鳳莞爾把蔣司昂的骨灰放在麵前。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是孔溫回報軍情，還是澹台修來開導鳳莞爾，經常是當她的眼睛飄過那個地方，便久久凝視。
    明澤通常是不說話的，隻是冷眼看著。最後大家實在受不了了，便去找明澤，讓他想辦法。他最初隻是冷冷看過，隨後歎了口氣。
    他們其實還是不了解鳳莞爾。她那個模樣分明已經想明白了，不過轉移了地方就可以擺脫情緒而已。
    但是既然他們讓他幫忙，嗬嗬，那就做點什麼吧。明澤心裏暗笑。
    於是在孔溫和鳳莞爾說話的時候，澹台修站在一旁的時候，他踢開了房門，兩手就把鳳莞爾從床上抱了起來。
    她的傷一直沒有好。勉強去參加了葬禮，現在還要臥床休息。過兩天就要啟程回鳳都了。就不能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連兩個人獨處的時間都沒有。明澤主要是因為這個比較煩悶。這是機會，嗬嗬。大家給的機會。明澤暗笑。
    明澤把鳳莞爾抱到馬上，然後翻身上馬，用披風把鳳莞爾一裹，策馬前行。
    轉眼到了一片青草地上。夕陽渲染，有幾分紅幾分黃。暖洋洋的灑在身上，空氣卻溫濕，滋潤心田。
    兩人坐在草地上，依靠著大樹。雖然有逝去，卻也有新生。有夕陽，有晨朝。有了生有了死，但是人們總要看到的是希望。
    “你真的準備做一輩子的皇帝嗎？”明澤問道，看似不經意卻有著幾分微緊的聲色。
    “會有功成身退的一天吧。”鳳莞爾笑道，眼睛卻始終瞟向遠方。
    “可以功成身退的時候，你要做什麼？”明澤問著鳳莞爾。
    “我最初的願望是雲遊四方。看遍來儀及周邊幾國的風景。”莞爾雙手支地，抬眼看著遠方的太陽。夕陽中心微黃，而是周身卻是紅紅的，那太陽身邊的雲朵也都沾染了幾分火紅，給人一種溫暖和煦的感覺。
    “我是不是還有一個要求，你沒有滿足？”明澤轉頭看著鳳莞爾，幾分認真，看得莞爾忍不住笑了起來。
    “早就用了。”莞爾轉過頭，卻不看明澤，癡癡笑著。她記得那日，明澤環摟著她的腰，那堅定的神情，毅然決然的語氣，讓莞爾銘刻在心，她記得明澤說：我的條件是我不在你身邊的每一刻，你邁出的每一步，你寫出的每一筆，你吃的每一口，你呼吸的每一次，你眨眼的每一下，你都想起我，把我刻在這裏。
    刻在心裏，是的，早就刻了進去，沒有反悔的餘地了呢。相思到察覺不到的相思，思念著無法忘記的思念，隻是明澤下的蠱，讓她無處逃離。
    “那怎麼辦啊。”明澤無限頭疼的模樣，看得鳳莞爾心情格外的好。
    “我想讓你當我的皇後，你說沒了條件，我要怎麼讓你答應我呢？”明澤笑著，輕輕的說，說得溫婉，笑的曖昧。
    “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明澤不是最會打我的主意，算計我的嗎？”鳳莞爾笑著，說得輕鬆。
    “我什麼時候算計過你？”明澤大呼冤枉！
    “是啦，你那些小動作怎麼算是算計呢？！”鳳莞爾笑著說，但是心裏卻想著，小動作，一點一點，占據生活的點滴，然後轉身離開，逼著自己麵對正視他在自己心中的重量。她怎麼不知道他來這裏一趟需要多大的力氣，舍棄所有擁有的來感動她，這不算什麼，算不了什麼，但是於她，卻已經足夠。
    “不如，我們再打一個賭。你若能做到，我便欠你一個條件。你若做不到，你便欠我一個條件，如何？”明澤又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莞爾打了個寒戰。
    “不要，你那算盤總是最精的。”鳳莞爾神情淡定看著遠方的景致。真是不錯，紅日高升，卻暖洋洋的感覺。夕陽無限好。雖然說近了黃昏，可是美麗總是在最後的時候綻放光澤，不是嗎？越是接近黑暗，越發看到白晝的美麗，這不是應該的嗎？有什麼遺憾呢？夕陽無限好，隻因近黃昏。才是！
    “不要想別處了。”明澤說著，伸手轉過鳳莞爾的臉。“你知道，你從小就是被當成一個君王來培養的。君王。你知道這個位置對你的意義嗎？”他定定看著鳳莞爾，試圖從她的神情裏找到破綻。可是鳳莞爾隻是笑著，笑得寬厚。
    明澤放棄了直接對話鳳莞爾。心想，她總有幾分固執，還是要一步一步來才可以。
    他繼續說道：“你做了十幾年的儲君，到如今，又有幾年的皇帝。你還如何適應一個平凡人的身份？你以為那些江湖人生真的就適應了嗎？”
    “以皇帝的身份出遊，無論你是否便衣，你都在享受皇帝這個名銜給你的便利。一旦你失去了，那你經曆的一定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看到莞爾想要插話的神情，用手比劃了一下，打住了鳳莞爾的話頭，繼續說道：“即使花了幾年時間你適應了這樣的平凡，但是，你真的就甘於這樣的平凡嗎？”
    “你這樣的性格，這樣的氣質，隻要出了宮門，隻會讓人覺得格格不入的。因為，你天生是帝王之相。現在你做膩了帝王，不如就做了我的皇後。想怎麼處理烏闍，都隨你，還不好嗎？等你懶惰了，不想做了，就交給我，我走到前麵去解決。你還可以過你的平凡。”他看到鳳莞爾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卻笑了出來，伸手掖了掖她鬢角的頭發。
    繼續說道：“如果一個人太無聊，我們就生幾個子嗣，無論男女。等到他們成年，把國家交給他們，我陪你五湖四海。這樣的日子，我也會給你新鮮，讓你覺得不同。無論來儀、烏闍、燕謖……甚至海默。你想，我們便去得。”
    鳳莞爾露出神往的模樣，明澤心想，總是有了點作用。
    然後接著說：“你已然習慣這樣的身份，怎麼能輕易轉換呢？”
    莞爾馬上露出不同意的表情。
    果然不是很服氣哦……明澤笑了。再接再厲說道：“如果你認為我說的不對，不如我們來打這個賭。你一個人，忘記自己皇帝的身份，在烏闍國，不借助其他人的幫助，如果能適應這樣的身份，過的十分愜意，那麼你就贏了我，我答應你任何條件。如若不然，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鳳莞爾略微思忖，笑了起來：“這對你並不公平。”她眼望著遠處，看這樣的景致，心胸一下開闊很多，不再津津計較著細微之處。
    “我若不做我來儀國君，我定然要接手我原來在各地的生意。以一個生意人的身份遊走各地。別說烏闍國，其他國家我也活得不錯。這樣對你總是不太公平。而我，不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鳳莞爾說得大氣，聽得明澤笑眼眯眯。
    她怕他輸了就不能答應他的條件嗎？
    “如何公平呢？”明澤笑著問。
    “你我各提一個條件。我做到了你提的條件，我便贏了你一個條件。你若做到我提的條件，你便贏了我一個條件。你覺得如何？”鳳莞爾歪著頭，看著明澤。
    “那如若，你沒有做到我提的條件，而我又做到了你提的要求，我便贏了你兩個條件，可是這樣？”明澤問著。
    莞爾點點頭。“是的。我們各有一個機會。”
    “那好啊。”明澤笑著，舉起了一隻手。
    莞爾不明白的看著明澤。
    “我們要擊掌為誓啊。”明澤笑著說。
    莞爾不好意思微微點頭。然後也伸出右手手掌，兩手相擊，卻被明澤的手一把握住。然後一根食指，一根中指，一根無名指，一根小手指穿插在鳳莞爾的手指間。雙手手指糾纏著，像藤蔓一般的緊密。鳳莞爾看著兩人相交的手指，笑著說：“這是擊掌嗎？”
    明澤則笑著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擊掌。”然後，萬分認真的模樣看著莞爾，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們兩個人的，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你要記住了啊！”隨後另外一隻手，卻刮了鳳莞爾的鼻子。
    鳳莞爾緊緊小鼻子，隨即笑了起來。
    是的，兩個人的，這裏有兩個人的約定。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