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想象中艱難。鳳莞爾聽著軍報，臉卻越來越沉。馬上就可以和蔣司昂彙合了，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他們大軍困在這個小山坳裏有十天了。一出這山坳，就被燒，這分明就是不給她好日子過啊！
    孔溫也皺著眉頭。這戰事不好控製了。眼看失地收複大半。再與蔣將軍彙合，退了那海默主力，勝利在望之際，卻被這個火龍陣困住了。而帶兵的不是別人，卻是吳越和海權。哼哼，想那海權因為兵敗，心裏不服，所以教唆吳越一同來攻！
    鳳莞爾心裏想了又想。這樣的火龍不好擊退。尤其這陣勢似乎有什麼玄機。總覺得看得迷糊。火把上的火總像是燒不盡一樣，而且接近的那火龍陣的將士，一個個兒身上都著起了火，燒的那個慘不忍睹，真真寒了鳳莞爾繼續前進的心。
    她試了兩次，吃了兩次虧，卻再不敢輕易說進攻。這樣太草率了。先鋒部隊兩次都被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而且還是沒有看清楚對方的路數，如果再輕易進攻，隻是犧牲更多將士而已。
    對付火最好的辦法是水。可是這小小的山坳，哪裏有這麼多的水去滅火呢？而將士上了戰場，總不至於要背著水袋吧。
    鳳莞爾心裏有些焦急。來儀的軍隊已經困在這裏十天了！
    現在鳳莞爾看到火就怕。哪怕是軍隊裏麵燒柴的時候，她都在想，這火要怎麼滅呢？
    孔溫則出了個主意。要知道火要燒起來，總要有個風向和地勢。他們駐紮的地方是個小山坳，兩邊是禿山。適合固守。如果把營地前麵挖出個深溝，火種燒起來就會停止在深溝裏。燒不到營地。不如先防禦，把營地周圍的溝先挖出來。
    這又給了鳳莞爾一個靈感。
    如果這火滅不了，不如就讓它燒起來。
    如果海權想要燒來儀的將士，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也燒一燒他們？更何況，那火種是他們帶的？
    鳳莞爾和孔溫商量著。反複討論這個計劃的可行性。然後定了計劃。
    同時，鳳莞爾收到了馮牧原的信件。上麵列了幾個要點。
    1、 要確定一下對方的火種是什麼。
    2、 沙可滅火。
    3、 以火攻火。
    4、 誘敵深入，一舉殲之。
    這和鳳莞爾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隻是，他們忽略了海默的火把是靠什麼燃燒起來的。孔溫建議去偷襲，然後拿來檢查。
    鳳莞爾卻責令不要再提。太危險了。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將士犧牲性命呢？
    但是那孔溫卻在和司勵聊天的時候狀似無意提起了這個問題：“司將軍，你說，那海默的火把怎麼能燒那麼久？而且有種味道。他們噴出來的又是什麼呢？”
    孔溫看到司勵思索的表情，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如果知道的話，那麼咱們獲勝的把握可就大大增加了。”
    司勵聽到開始激動起來。沒等他插話進來，孔溫馬上接口：“可惜……”他頓了頓，眼睛瞥著司勵，然後收起了眼神，望向了腳下：“可惜皇上不許，否則倒是可以偷襲了其中的一股敵軍，取了那些物件好好檢查一下。嗐，這太危險了，連大軍都沒有辦法敵過那火龍，隻是讓一隊將士去偷襲，太莽撞，皇上不忍啊。”
    孔溫的表情做得十足。
    但是那司勵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先是不語，然後又仔細看了看那孔溫的表情。忽地笑了出來。朗聲說道：“皇上心存將士，自然為咱們好。咱們也定然會為皇上分憂，給那海權一點教訓。”
    孔溫回看著司勵，兩人對視，大笑起來。
    當晚，司勵邀了葛明一同喝酒。
    第二天，當鳳莞爾走到鳳帳裏麵的時候，赫然幾把火把擺在了桌案上。
    她大吃一驚：“孔溫，這個可是海默火龍陣所用？！”
    孔溫點頭。那司勵卻麵無表情。葛明也是一臉淡然。
    隻是宿雷忍不住了，問道：“怎麼回事兒？怎麼沒有人找我去做這個？”
    葛明瞟了一眼宿雷，無奈擠了擠眼睛，又扭過了頭：這個呆鵝！
    鳳莞爾雖然心裏激動著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另一方麵卻難過起來。這也算違了軍令，所以還是要罰。但是怎麼罰？
    她瞥著孔溫。
    孔溫馬上低頭彎腰：“這件事是微臣的錯。”
    還沒等孔溫說完，司勵卻跪了下來，說道：“這件事兒是小將的主意。總覺得要搞明白了對方的路數，咱們才能有對策，所以就帶著手下的兵士去偷襲了他們。所幸沒有傷亡。隻是小小打鬥了一番，就退了回來。小將未令旨出兵，還請皇上處罰。小將心甘情願。”
    葛明看司勵跪下，心想，自己遲早被揪出來呀，不如早些跪了。同時說道：“還有微臣，請皇上責罰。”
    宿雷看他們兩個跪下，條件反射一般也跪了下去。
    葛明看著宿雷，心想著：宿雷平日開起來有些呆，但是還是很有義氣的。
    結果卻聽到宿雷低聲說道：“兩人總是一起做事，他做什麼我做什麼，好嘛，他跪下，我也習慣跪下了。”
    葛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給宿雷。
    然後孔溫也跪了下來，說道：“皇上，這事和司勵將軍無關。皇上隻是和微臣說不允許出兵。但是微臣尚未來得及和將領說明。他們實在不知皇上的禁令啊！”
    言辭懇切，恍若真的沒有他們什麼事兒一樣。不過既然做戲，大家一起嘍。鳳莞爾心裏笑著。但表麵上卻是一臉怒然。
    不過，這個台階倒是要踩的。於是最後，罰了孔溫俸祿，又打了司勵、葛明十板子。那宿雷一跪，也受了罰—打人板子。誰叫他這個習慣不好哩。不過，他可不敢用力打。這樣的戲，做給的是將士們看，不能違背軍令。但是，事實上，別當咱宿雷是傻子，皇上心裏還是感激著他們的，不然軍罰怎麼如此輕呐？
    當然戲要做足，那司勵、葛明趁機就休息了好幾天。樂得清閑。
    孔溫則找來當地的居民，證實那火把的來源。
    原來那火把上澆了石脂水①。用水是澆不滅的，而且如果石脂水的量很大，那麼威力也會增加。不少人吃過虧。那海默的將領也是到了這裏之後才大量找尋。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們是用來做這個火龍陣的。
    而同時，鳳莞爾得到消息，海默今晚要開慶功宴。
    她微微一笑，偷襲的時機到了。
    當晚，她帶兵偷襲了海權軍隊。卻中了埋伏，負了重傷。同時，那司勵因為違背軍令，受責罰也無法起身帶兵，海權就帶著海默士兵大搖大擺，浩浩湯湯走進了鳳莞爾的營地。但是當他們進入來儀營地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中計了。
    營帳裏麵都鋪上了石脂水。他們帶的火種一不小心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那宿雷在外麵著急了，順勢扔進去一個火把。
    熊熊大火，鋪天蓋地的黑煙，淒厲的慘叫，鳳莞爾心裏忽然猶豫了起來：她做的對還是錯？
    還沒等她得到答案。那邊司勵埋伏在路上的將士就俘獲了吳越餘下將士。
    原來，吳越本身並不同意偷襲。總以為這樣太簡單了。那司勵的傷也太巧了些。但是海權卻急於求成，不顧吳越反對，帶了士兵就來偷襲。
    吳越隻能在後支援，必備不測。
    司勵的軍隊本來隻是想阻擊逃兵的，沒想到遇上了吳越殘餘部隊。結果是全勝。
    隻是，海權帶的士兵，死得慘烈。有些士兵從裏麵衝了出來，卻掉進了營帳四周的溝壑裏。那溝壑本是阻止火勢蔓延所用的。那火燒到了那裏，自然會掉到溝壑裏，不再蔓延。那些掉進溝壑的士兵卻活活被這些火燒得悲慘。
    那哀嚎的聲音在鳳莞爾耳畔如同鬼哭狼嚎的猙獰。她的心異常恐懼卻不敢表露。隻能站在那裏，心裏煎熬。她手不知不覺摸向胸口，卻摸到了掛在頸上的那塊玉，想到了明澤。心想著，如果明澤在有多好。卻訝然自己的這種膽怯和依賴。原來他已經成為自己的支柱，支持著自己。鳳莞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嗆了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煙熏的味道，烤焦食物的味道，木器燒毀的味道……這麼複雜的味道，如同搗杵，搗弄著鳳莞爾的胃。她強壓著，卻也閉上了眼睛。這樣的罪孽，讓自己一人背負吧。和自己的國家無關，和自己的子民無關。
    她不知道向誰祈禱，但是心裏默默說了一遍有一遍。臉上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眼淚也憋在胸口，悶著呼吸困難。
    這場戰，如同鬼魅煉獄，成了鳳莞爾日後的魔障。
    孔溫站在鳳莞爾身側，雖是夜裏，但是這樣的燈火通明，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悲傷。他不禁伸手握起了鳳莞爾的手。
    鳳莞爾一愣，隻是牽強一笑，微微掙紮，但是痛苦的她卻沒有力氣擺脫孔溫異常堅定的相握。她隨著他。
    他以為他給了她安慰。卻不知道，他的安慰對她來說隻是負擔，幹擾了她的堅定的表情，多了一份無奈。卻不知道，她需要的，已經從另外一隻手中握著的那塊玉中得到了。他的以為單方麵，其實，他並不知道她的需要。
    備注：①是石油的古稱。有幾種，喜歡這種稱呼。
    我也不知道石油是不是能夠用火澆滅。但是用沙子是一定可以的。因為馮牧原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所以隻能提供能夠幫助他們的信息。這個是另外一個卷章的鋪墊。下麵還有對石油的資料，有興趣可以看看。也是查到的。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