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貪歡
    待趙禎走後，八王揮退了上來要扶龐統的下人，親自把個醉的跟個牛皮糖似的龐統連拖帶拽的拉回了臥房。
    像是要解氣似的，重重的把懷裏的人往榻上一摔，下一秒卻被人拉住了手，一把扯到了榻上，繼而對方一個轉身，杏黃色的身影便被死死的壓在身下。
    連掙紮一下都懶得動，八王舒舒服服的靠在榻上，兩手就那麼籠在胸前，帶著微微的笑意，一臉的坦然，抬眼看著龐統，波光盈盈的在鳳眸中閃動，直視對方那雙清亮的星目。嗬，哪裏有一絲的醉意？！
    對視了片刻，龐統忽的朗聲大笑，鬆了鬆壓著八王的力道，而後重新逼近對方那張如玉的麵龐，挑眉道：“喲，王爺，合著你是看出我這裝呢？”
    八王也是一笑，深吸了口氣，垂了眼瞼，微微動了動身子，轉而又抬眼道：“你需要找個借口留下來，而我，也需要個借口留下你。”
    一句話仿佛一把火丟在了大冬天的柴火堆上，霍的一下，點燃了龐統年輕的身心。懶得調侃，也懶得再多說什麼，細密而瘋狂的吻疾風驟雨般落下，瞬間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無聲的熱烈中。
    是了，其實自打龐統回京之後，八王和龐統兩個就沒再有過肌膚之親，雖說龐統倒是不少來南清宮，八王也從來不避諱的帶他到內院逛上一逛，但也不過隻是喝喝茶下下棋，兩人聊聊天。一來是沒個正當的理由留宿於此，而這大白天的也不是個事；二來龐統知道八王對情人之間的那些事，沒什麼太大的興趣，要的緊了反而怕讓兩人之間默契和感情變了味道；這三來嘛，龐統這個人性子怪，別看他成天一副囂張的可以，對誰都滿不在乎的勁兒，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可是偏偏對於感情這種事，他是單純的，甚至於可以說是有些害羞的，龐統有時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自己一個看起來命犯桃花紅顏知己滿天下的風流將軍，實際上卻是意外的專情，從一而終不說，甚至於還替那人守身如玉，想想覺得虧，再想想又覺得值。正是基於這種矛盾的心裏，龐統一邊向趙禎挑釁，卻也在明麵上掩飾自己和八王的真實關係，隻是止於肝膽相照的好友這一層，他不想給八王再添麻煩，因為那人的麻煩從來就沒斷過，趙老六不心疼，他龐統可是心疼的緊。
    一番雲雨過後是兩人之間特別的溫存，耳鬢廝磨，仿佛全天下的戾氣都化成了春水，消融了臘月的寒氣以及八王那特有的清冷，也隻有在這一刻，龐統在心中明明白白的感覺到眼前這個人是屬於自己的，身心的統一。
    八王完全放鬆了力氣，披著衣衫散著墨色的長發，靠著，合著眼，略染了緋色的薄唇，向上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連呼吸的起伏都是平靜的，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中，顯得是那樣的寧靜，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瞧不出平靜的表層之下會是更深的靜謐還是激流暗湧。八王就那麼靠著，任憑龐統攏起他的發，慢慢的摩挲著。許久，龐統忽而一笑，爽朗的笑聲透著他年輕的朝氣與活力，嗬，不用看臉，單是這聲音就透著股英俊瀟灑之氣。八王沒有睜眼，隻是眉梢動了動，卻聽龐統笑道：“誒，王爺啊，我聽說這人啊，是頭發越柔順的性子越剛烈，看來此言不虛啊。”說著又挽起八王散落在肩頭的長發，輕輕的扶著，道：“你看看，這墨發似水，這心，隻怕是堅如磐石啊。”
    聽到這裏，八王懶懶的抬了眼，不知是疲勞還是醉意，平日裏清亮的鳳眸此刻含著薄薄的水汽，如同籠著霧的寒潭，無端的斂了逼人的氣勢，添了幾分柔情，望向龐統，對視片刻，八王挪了挪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重新合了眼，略帶些鼻音喃喃道：“我看不見得，你瞧瞧你那頭炸毛得張牙舞爪的頭發，人不是偏偏就是個張牙舞爪的性子？”
    龐統一愣，這話倒是沒錯，自己的發，生的又黑又粗還硬，平時倒還好打理，若是上了戰場，煞氣重的時候，那可不就是炸毛得張牙舞爪的，想到這裏，心頭一熱，看來說這人心如磐石倒還真是錯怪他了，自己的舉手投足怕是也早已經烙在了那人的心上，想著嗬嗬一笑，隨手抓了抓一腦袋的“炸毛”，湊近八王，笑道：“我的王爺啊，那你今晚事事處處幫著你兒子說話擠兌我，那一句句的頂的我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的，不是心腸硬又是什麼？啊？”
    八王輕歎了口氣，含笑挑眉抬眼道：“我的龐大將軍啊，你若是不擠兌皇上，本王哪裏敢擠兌你啊？”
    “哦？”龐統似是越發來了精神，沒有平時那股子醋勁，一雙眸子一瞬間騰的亮了亮，笑問道：“我幾時擠兌皇上了？”
    “嗬，那句‘橫刀笑看沙場血雨腥風’，明擺著就是你在炫耀自己見過世麵，從容不迫啊，以為本王聽不出來？”八王也來了精神，兩手在胸前一抱，微微支起身子，望著龐統。
    龐統也不否認，伸手給八王拉了拉蓋在身上的被子，垂著眼笑道：“王爺的那句‘籠袖靜觀朝堂爾虞我詐’不是把我給頂回去了麼。”
    “嗬嗬，是麼？”八王有些戲謔的笑道：“本王倒是覺得剛剛好中了龐將軍的套呢。”般配麼？這兩句就是說給皇上聽的。
    龐統本是坐著的，砰地一聲往榻上一倒，兩手疊在腦後，翹起二郎腿，倒是把眼睛閉上了，笑得很頑皮，道：“誒，這不是挺好，老六他有你我這一文一武，給他效力，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八王抬手在龐統晃悠著的二郎腿上拍了一巴掌，龐統一愣，一臉無辜的看向八王，卻是得意的欠扁的臉，八王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這個龐統他卻偏偏無可奈何，輕歎道：“你啊。”
    龐統霍得又起了身，八王白了他一眼，怎麼就那麼有精神呢，不夠他亂動的。龐統欺身上前，臉貼的離八王很近，有些曖昧的低聲問道：“誒，王爺，你說實話，我那句‘願棄王侯作酒仙’改得好不好？”
    八王聞言一怔，他明白龐統這話裏頭的意思，趙禎聽不出來，他卻明白的很，這是一種邀請又或是一種承諾，理智上他該說的當著趙禎和龐統的麵已經說過了，可是情感上，他卻隱隱的有種衝動，恨不得真的應了這一句，隻是“棄”又談何容易，掃了一眼龐統，那雙眼中毫不掩飾的感情讓八王的心一瞬間軟了，麵對這個人他越發的感覺到有什麼在自己的內心中一點點的改變，不受控製的慢慢的改變，一絲慌亂一閃而過，轉眼已是定了心神，依舊是慵懶的姿態，淡笑著開口道：“本王若是不這麼說，皇上又怎麼會安心呢。我若不是事事處處都向著皇上，他又怎麼可能放心的讓你在我這進進出出？”
    “嗬嗬嗬”龐統又是一陣朗聲大笑，果然麼，就知道這老狐狸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兩邊都不得罪，心下大快，其實他早就看來了，不然怎麼可能由著那老狐狸幫著老六，還給他找足了機會。隻不過龐統並不知道，八王看著他的笑臉，心中卻是苦笑道，我若不這麼說，又怎麼能讓你安心呢。一步棋向來都有著兩三個目的，以至於走到今天，早已不知哪一個才是真正自己所期盼的，算了，管他呢，再說吧。
    忽的龐統似是想到了什麼，笑得有些神秘，道：“王爺，你不是耳目清靈嘛，那你來猜猜，我來這之前做了什麼？”
    八王看上去有些疲憊，側身躺下，合著眼，道：“你去見了太後。”聲音不大，卻是篤定的語氣。
    龐統以手撐著頭，斜臥在榻上，和八王臉對臉，寵溺的細細的品味著眼前之人，嗬，不愧是心有靈犀，這都能知道！於是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去見了太後，我跟她說趕緊叫皇上回宮，待久了不定又和王爺你商量著怎麼對付她呢——不過，王爺你絕對猜不到，我給你帶回了個什麼！”
    “什麼？”八王抬了抬眼皮，看上去倦意更濃了幾分。
    龐統沒再說下去，卻是忽的一把攬了八王，鑽進被裏，頭埋進那人的頸間，貪婪的呼吸著那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八爪章魚一般黏在那人身上，悶悶的說了句：“今天累了，明日再說吧——哦，對了，王爺千歲，壽比南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