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十八章 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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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集市
整整一夜,八王輾轉難眠,心裏有事擱不下,一大早連聲招呼都沒打,帶著祺瑞幾個貼身侍衛,便出了軍營。
去的卻是距軍營五裏地外的通州城。這通州位於宋遼邊境,自澶淵之盟之後便是主要的宋遼兩國通商之地,宋遼兩國的貿易來往都要經過此地,所以盡管通州仍屬宋國領土,卻也時常能見到不少遼人。八王早就想來看看,原本想讓龐統陪著的,可是經過昨天那一晚上的糾結,越發的覺得不想見他,他承認他就是躲著他,所以,幹脆自己帶人一大早就出來,省的跟那個花樣百出的龐統待在軍營,還不知道他又要搞出多大的事來。
八王換了便裝,一襲白衣,去了繁複華貴的朝服和雙龍搶珠的頭冠,雖然仍舊是氣質非凡,卻是退了逼人的貴氣,看上去倒像個縱情山水的風流墨客。
到了通州城,正好趕上半月一次的大集市,倒也是熱鬧非凡。來來往往人頭攢動,各色貨品琳琅滿目,到底是這些年大宋國蒸蒸日上,邊關雖然偶有烽火,卻也還算得上是百姓安居樂業,看著這樣的太平繁榮,八王心裏驀地升起一種滿滿的充實感,誒,這就對了,他還是那個掌控大局波瀾不驚的八賢王,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也漸漸的沉了,忽而嘴角浮起一絲欣慰的微笑,喃喃自語道:“守著這樣的太平盛世,本王才覺得,自己活著還有點意義。”這麼一想,有些事也就用不著糾結了,八王心裏陡的一轉,似是為自己尋了個極好的借口,為了這天下的太平,為了禎兒的皇權,為了趙家的江山,龐統這個人,必須為他所用!他有太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不能推開龐統,這樣,倒也就安心了,心道,隻要一切尚能控製,這感情的事,隨他去吧,自己不沉迷便是了。這樣想著,八王並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勾起了怎樣一個驚豔絕倫的微笑。
八王自己是不知道,可這樣的笑容卻悉數落在了別人的眼裏,比如不遠處正在看字畫的三個人。中間那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攤開卷軸,一抬頭正對上的便是五米外一個白衣公子驚豔的一笑,定睛一看,那人半眯著狹長的鳳眼,眼中流光溢彩如若寒星,深邃而清冷,目光卻並沒有看向任何事物,似是沉醉在自己腦海中的影像裏一般,白淨的麵龐在柔和的陽光下泛起淡淡的光暈,這倒還是其次,那人身上那種氣質卻是無法讓人忽視的,在這人山人海之中,依舊牢牢地吸引別人的目光,光是站著便是儀態萬千,這樣的人倒真是難得一見。目光就這樣被他吸引,那個年輕人,竟就鬼使神差的走上前,直到走到那人的麵前,看到那人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的突兀,幸好手上還拿著畫卷,隨即一笑,將手上的畫卷湊到八王麵前,說道:“不知兄台認為這幅畫如何?”
其實早在那個年輕人盯著八王看個不停的時候,八王已經注意到那邊的三個人了,三人都是身材高大足足有八尺,而且體型彪悍,三人均是儒生打扮,隻是那氣質一點都不似書生。中間那個年輕人,約莫二十歲上下,倒是三人中看著最文氣的一個,待到那人走到跟前,八王略微打量了一番,便心中有了數。果真是一刻都不得閑啊,剛了結了一件緊接著又來了一件。聽那人開口問畫,便很大方的接過畫卷,略略掃了幾眼,畫中是一派山水,卻是不同於常見的山清水秀,峰崎路險,水浪滔滔,倒是難得的大氣象,隻不過畫中戾氣太重,且筆法略顯粗糙,無端的毀了那大好的意境,畫中落款卻是葉堇,八王微微一笑,這畫大約出自何人之手,心中已是明了,未抬眼,依舊看著畫卷,隨即說道:“大江東去,水何滔滔,山為險勢,其路遙遙。嗯,與那琉璃般的小山小水相比,倒是難得的開闊之景,隻可惜——”八王驀地抬眼,看向那人,便見那人滿眼的欣喜,那人見八王不再說下去,便道:“兄台但說無妨。”八王一笑,道:“那在下便直言了。隻可惜這畫中戾氣有餘卻風骨不足,再者筆法功力欠佳,無端的毀了這樣的大氣象。”竟是一臉的惋惜。年輕人身旁一人卻接了話,說道:“大膽,竟敢侮辱我家公子的畫?!”粗聲粗氣的,一聽就是個武夫。八王裝作一驚,連忙拱手道:“在下不知此乃公子所做,出言冒犯,還望公子見諒。”那人卻是很大度的一笑,道:“無妨無妨,多謝兄台賜教。”其實那人心裏著實一驚,這人不僅氣質出塵,目光也銳利的很,生生的一幅畫,能看出子醜寅卯的實在是少見,便知是遇到了行家,原本就心生好感,有心結交,便正好借坡打滾,笑道:“看兄台也是懂畫之人,不知可否到對麵茶樓一敘,在下也好再向兄台好好的討教?”八王也沒推辭,便道:“也好。”伸手做了“請”的手勢,便跟著那人,來了茶樓。
二樓的雅間,年輕男子與八王對坐,其他人侍立左右,年輕男子,起身拱手道:“在下姓葉,單名一個堇字,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八王也拱手道:“在下龍玉。”(哦哦哦,就是這個化名啦,以前出門找龐少的時候也用的這個,至於這個化名的來曆,後文或者是前傳中墨墨再交代哈~~)葉堇一滯,心道,此人確有天龍非凡之氣又溫潤如玉,真是人如其名,乍看之下以為是年輕公子,細看卻應已是中年,一雙鳳眼眼尾隱隱有些細紋,出口不俗,人看似隨和,卻帶著股與生俱來的威嚴貴氣,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意識到自己走神了,葉堇旋即一笑,道:“方才聽兄台對書畫頗有見解,想必是個中高人,可否為葉某現場演示指點一番?”八王一愣,這人是在向他要墨寶,想了想,笑道:“也算不上指教,既然葉公子有如此雅興,在下也願意交公子這個朋友,那便獻醜了。”喚來店家要了筆墨,右手執筆,左手拂袖,略略思量,頃刻間下筆,筆走龍蛇,竟是一副墨竹。墨筆側峰,一走一停,便是那秀挺的竹身,淩淩風骨躍然紙上,忽而轉為筆尖,寥寥數筆,枝節畢現,接著下筆,蒼勁有力,竹葉如臨疾風,隨筆態流轉紙上,帶著霸氣帶著傲氣,直直的逼人心神懾人魂魄。葉堇驚歎,不僅為那純熟的技法,更是為那猶如仙人一般的風骨,這個人,真不簡單!
待八王收筆,並未落款,葉堇剛要開口,雅間的門“砰”的一聲開了,葉堇身邊的兩人剛要動粗,卻見一也是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旁若無人的進了雅間,剛站起身要發作,卻聽來人笑道:“兄長有如此雅興,和人舞文弄墨吟詩作對,怎麼不叫上弟弟我呢?”八王白了一眼門口的那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讓他糾結了一整晚的龐統本人。那話裏濃濃的透著股醋味,八王突然覺得很好笑,這要是說出去,誰能相信,有勇有謀宛若天兵一般的龐大將軍也有這樣的神情。葉堇並不知所謂,聽龐統叫八王兄長,便開口問道:“在下葉堇,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龐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愣,爽朗的笑了一聲,隨即竟是一臉的挑釁,自信到張揚的挑釁,和八王內斂的傲骨成了鮮明的反差,葉堇也是一怔,一瞬間,兩人互相對望,氣場全開,雖是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卻是氣氛十分危險,忽而,龐統笑道:“在下龍廣。”還真讓他歪打正著,兩人化名都姓龍。葉堇一愣,心道,難不成真是兄弟?隻是,看看這龍廣,身材並不如自己高大,那股氣勢卻是逼人的緊,令人不容小視,這兩兄弟,到底是什麼人啊?!
這樣想著,卻見龐統走到八王麵前,隨手拿起桌案上的墨竹,細細端詳,眼中卻也竟是驚異之色。龐統心裏卻道,如此的風骨,倒是像極了八王本人,隨即一笑,還是濃濃的醋意,說道:“小弟還真不知兄長有這樣的神筆啊。”八王沒理他,徑自對葉堇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打攪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葉堇見他要走,有些不舍,卻也沒有理由挽留,便道:“也好,隻是這幅墨竹可否贈與在下?”八王一笑,道:“自然。那,葉公子,我們後會有期了。”說罷拉著龐統帶著侍衛便出了門,留下葉堇一人盯著那副墨竹,久久的出神。
出了茶館,龐統一臉不高興,麵無表情,低聲冷哼,道:“王爺,真是好興致啊,一聲不響的跑出來,就是在這裏和人家吟詩作對??!!”在龐統心裏,互贈詩文化作什麼的,根本就是有情人互贈信物,想著自己從不知八王書畫技法如此了得,心裏就酸溜溜的難受,殊不知自己此刻像極了打翻了醋壇子的小媳婦。八王輕笑一聲,沒怪他,隻是說道:“龐統,你沒看出他們有哪裏奇怪嗎?”一聽這話,哼了一聲,不屑道:“他們是遼人。”八王點頭,又道:“那你可看出他們的身份?”龐統旋即,正色,想了想,猛地看向八王,小聲問:“難道是——”八王會意點頭,歎道:“隻怕又不得閑了。”這麼一說,龐統便懂了今日八王的用意,心裏的醋味也漸漸的散了,跟在八王旁邊,笑問:“王爺出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害我一通好找。”八王心想還不是為了避你,但到底是決定了不打算推櫃他,便道:“下不為例便是了。”龐統聽得心裏一熱,又問道:“誒,我說王爺,什麼時候習得如此精妙的一手好畫?”“這是避禍之法,本王從小畫到大,就是個傻子,也該是登峰造極了,隻可惜,後來俗務纏身,便荒廢了——”話鋒一轉:“隻怕過兩天聖旨就要到了,將軍要早早的準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