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誰違背？誰後悔？
    鳳昔拜托那些江湖勢力傳播的，不過就是翼國皇帝沉溺美色、昏庸無能，派二皇子上前線送死、翼國將亡這麼一類的消息。若是換做平時，百姓還會思考一下是不是敵國特意傳的假情報。可如今翼國的百姓早就已經看透了朝廷，羽祈法前幾日甚至還毫不避諱地派人挨家挨戶搜查美人羅琅。這便更坐實了翼國皇帝昏庸無道的說法。
    民心所向，乃天下所趨。
    狄羅非進入中帳，便見殷黎影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
    “回來了？”殷黎影看著狄羅非道。
    “是，我回來了。”狄羅非走近殷黎影，殷黎影本以為他會擁抱他，但沒有。
    “最近還有什麼事要我做的麼？”狄羅非隻是道。
    “沒有了。”
    “嗯……那我先回武林盟了。”狄羅非凝視著殷黎影，緩緩道。
    殷黎影沒有阻止，隻看著狄羅非在麵前轉身，然後離去。
    猶如永遠走出了他的生命。
    從殷黎影決定讓狄羅非去完成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終將越走越遠。
    而狄羅非也知曉，殷黎影就像一條大河，而他就是大河的一條支流。大河永遠不會為了這條支流而停止向前的步伐，若是影響大河的前行，它會毫不猶豫地將支流截去。
    狄羅非走出帳子，抬頭，看著傍晚的天空，夕陽染紅了山頭，這就是血色殘陽麼？
    次日清晨，羽祈漢發起了進攻。
    殷黎影沉著地讓各方按照當天的計劃去做。
    ……血戰了兩個日夜，翼國軍隊損失慘重，羽祈漢率殘部草草退兵，卻一直未請降，監軍是羽祈法的人，他為求自保，要求羽祈漢降了，羽祈漢不允，殺了監軍，退到了離淩越很近的一所小城核城中，以城作為根據地，跟卓卿大軍打起了攻防戰。
    核城之所以叫核城，原因就是此城為國都淩越最後的屏障，位居翼國中心，實乃核心之城。
    “殿下，朝廷不給我們供應糧草……接下來您準備怎麼做？”核城街道上，初鯉緊隨著左臂傷口流血不止卻沒有好好包紮的羽祈漢，問道。
    “還能怎麼辦，自是靜等援軍。”羽祈漢一路往前走。
    “援軍？您認為您殺了監軍，羽祈法會給您援軍麼？別忘了，那監軍才是羽祈漢真正器重的人！”初鯉嘲諷。
    “器重？哼！”羽祈漢冷哼“那麼個貪生怕死之輩！”
    “殿下！您別忘了，就算是依靠大山的堅固城池也被卓卿不費吹灰之力地拿下了！如今卓卿不攻，不過就是在等我們放棄罷了。殿下……初鯉再次大逆不道地向您提出……為了城中百姓，還是降了吧！”初鯉想了想，還是說道。
    羽祈漢停了腳步，轉過身盯著初鯉，怒火橫生“初鯉！上回你是醉了，這回，你又醉了麼？”
    “我沒醉！”初鯉高聲道“您看看！核城本來是翼國最富庶的城市，如今呢？”說著，初鯉手指著街道上的蒼涼景象。
    以往的這時，核城街道上定是一派繁華的買賣場麵，而如今，隻有一兩個老頭坐在門前叼著煙杆上，對著太陽噴白煙，眼神卻是空茫的。一陣風吹過，掃起了地上的煙塵落葉，雖是夏日，卻像是深秋的景象。初鯉和羽祈漢卻都知道，這看似沒有多少人的街道邊，其實住滿了人。他們一到這，就命人封鎖了城門，禁止了人員出入。那些沿街店鋪既是百姓的家，也是百姓賴以生存的經濟來源。可如今，街道上的店都大門緊閉。是被戰爭嚇的吧？木板屋裏，不知有多少隻精厲的眼睛盯著，豎起耳朵聽著。
    “看到了麼？”初鯉大聲問羽祈漢。
    “這也是卓卿人帶來的……”羽祈漢喃喃。
    “哈！”初鯉冷笑“不！這都是翼國朝廷帶來的！殿下，您去過卓卿麼？”
    羽祈漢自幼長於深宮，自是搖了搖頭。
    “我去過！”初鯉麵露神往之色“那是個很偉大的國家……他們的皇位，靠得不是血緣，而是能力。無論哪個國家的人，都可以在卓卿當官……他們的百姓個個都精神頭十足……”
    “別說了，初鯉。”
    “嗬……殿下，您又要說我醉了吧？”初鯉一笑，突地，他拿出一把匕首，指著羽祈漢的喉嚨，隨後挾了羽祈漢就運起輕功飛到了城樓之上“翼國軍人都給我聽著！”
    “初鯉，你瘋了！？”羽祈漢萬萬沒有想到初鯉會這麼做。
    “是啊，我是瘋了。”初鯉斜眼瞟了一下羽祈漢，隨後道“隻有讓自己瘋了，才能對您下手。”
    眾翼國軍人都傻了。這是什麼情況？
    城下的卓卿軍隊也是一頭霧水，但殷黎影和鳳昔二人卻是心中有數。
    “翼國的將士們，你們是想被後方斷水斷糧，被卓卿軍隊圍城多日後，破城而入，然後梟首於市？還是此時投降，歸順卓卿，推翻腐爛的舊朝廷，從此跟隨卓卿，共建一個平等之世呢？”初鯉大聲吼著。
    “什麼？後方不給供應糧草？”
    “軍師為何要挾持二皇子殿下？”
    “這……究竟……”
    “軍師是叛變了麼？”
    “哼，我早就不想幫翼國那幫狗官打仗了！”
    “俺家媳婦還等俺回去呢……”
    “別打了別打了……”
    ……
    被初鯉這麼一說，本就有厭戰情緒的翼國將士不顧卓卿人還在城下虎視眈眈就議論開了。
    “怎麼樣，殿下，軍心已經不穩，再打下去，也隻有‘輸’這麼一條路。”這番話，初鯉並沒有看著羽祈漢說，他怕從羽祈漢眼中看到失望和厭惡。
    二十多年來……他們幾乎形影不離……他是當初的太子殿下最好的謀士、最好的朋友……他曾在神像麵前發誓會永遠忠於太子殿下……然而今日，他違背了諾言。
    “哈！哈哈哈！”羽祈漢突然笑了起來。
    初鯉終究還是不放心，低頭看了看羽祈漢。
    便見羽祈漢眼中帶著絕望之色“你贏了……初鯉，你徹底贏了。這場仗，已經沒有必要打下去了……”說罷，羽祈漢一掙，初鯉也無意再禁錮著他，便有意鬆手，羽祈漢掙脫後，站在城樓上，對著卓卿大軍喊話“殷黎影何在？”
    殷黎影聽到後，騎著高頭大馬來到陣前。
    這此間，沒有任何一個卓卿人勸殷黎影小心行事。
    他們都信任著自己的王，他們知道卓卿的宸帝，足夠強大。
    “朕在此！”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核城。
    翼國軍隊歸降之意更重。
    “宸帝陛下！羽祈漢在此問你兩個問題！”羽祈漢也提高聲音道，但他內力跟殷黎影無法相比，這聲音自然不比殷黎影洪亮，翼國人都將這廢太子看作是他們的希望，可這一對比，便清楚地明白了，翼國跟卓卿，無論是國力還是領袖魅力，都根本無法相較。
    “請說。”殷黎影爽快地應了。
    “若翼國收入卓卿囊中，陛下可否將翼國百姓與卓卿百姓一視同仁？”
    “想必各位也有耳聞，朕在英耀鎮時便曾說過，卓卿百姓和翼國百姓，朕從未二待。倘若翼國為卓卿所納，觀翼國國情，朕還必要優待翼國，令翼國能與卓卿相當，同國號則同富貴！”
    這是多誘人的話啊？同國號則同富貴……若翼國從此不為翼國，而是也成了卓卿，那麼，翼國的百姓自然也能享受卓卿百姓一般的待遇，甚至還更優厚。
    不僅是翼國軍隊之人，連核城內的百姓也紛紛出了門，看著城門方向，露出迷茫又夾雜著憧憬的神色。他們都聽說過，卓卿是天堂……就算是卓卿的一個小村莊，也是富饒無比的。
    “我再問你，如何對待翼國皇族？”羽祈漢繼續問道。
    “除你之外，殺！”本以為殷黎影會說出招安、安頓甚至是囚禁一類的詞，誰料，竟是毫無餘地的“殺”。
    羽祈漢了然。對啊……殷黎影又何必留他們呢？比起留著，殺了他們，倒是更容易得到民心。翼國皇族的糜爛有目共睹、人神共怒。想必，百姓們對他們的怨恨已經升到了殺之而後快的地步了。況且，以卓卿的實力，就算是翼國皇族準備拚個魚死網破，也絕對不是卓卿軍隊的對手。
    該問的都問了，羽祈漢嘴角帶笑，開口“無需留我……”說著，他抽出了腰間佩劍。
    離他最近的初鯉知曉他要自盡，忙點了羽祈漢的穴道。
    “初鯉！我們相識一場，如今，我雖後悔與你相識……但莫非，你連死也不讓我死麼？”羽祈漢目眥盡裂。
    “不是啊……殿下……”初鯉看著羽祈漢，微笑道“您是個好殿下，初鯉愧對您的恩情……當日發誓，若背叛您，初鯉便必受天打雷劈之刑……可……您也知道，初鯉怕疼怕得要死……所以，還是自我了斷比較好！不過……初鯉決定，到地府的時候報您的名字，您可千萬別死，不然，我這冒名頂替的，或許就得下十八層地獄了。”
    羽祈漢正在消化初鯉的這段話，便見初鯉轉頭對殷黎影吼道“宸帝陛下！請善待二殿下！他是個賢才，隻是苦於無施展之地。若是重用，必對卓卿有利！”說罷，便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不過一瞬，城門口便落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