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來就好，去我的莫閣吧。”
    莫翎閱說完伸出了手。
    “好。”
    式濪淰微笑著伸出手，與莫翎閱的手拉在一起。
    在外人看來，這個動作是如此隨意，如此自然，卻讓這倆人等待了五年。
    花嫣樓，莫閣內。
    “這裏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簡單，那麼‘莫翎閱’啊。”
    式濪淰一邊觀察著，一邊說道。
    “什麼叫那麼‘莫翎閱’啊？”
    “就是很有你的味道啊，讓人覺得很熟悉。”
    莫翎閱剛想說什麼，轉身看到式濪淰的腰間，掛著那把和他相配的那把扇子，隻是式濪淰的這把比莫翎閱的小一號，所以這樣掛起來特別有它的意思。
    “對了，這次來會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不知道這裏還有空餘的閣可以讓我暫住呢？”
    “恩……就住我隔壁吧，如果你不嫌棄，可以跟我住，反正以前……”
    “那就住你隔壁吧，畢竟現在不如從前了……翎，有些事……我們都有自己的難處吧。”
    “是啊，但……有時盡量找我吧。”
    莫翎閱和式濪淰相視一笑，有些事，他們心事肚明。所以式濪淰沒有提起他來這裏的目的，莫翎閱也沒有去問。有些事不需要語言，就能說明一切，比如式濪淰依然掛著那把扇子，也許這就是一種牽絆吧。
    扇子！
    莫翎閱知道現在才記起自己的扇子不知去向了。記得那天去蘇洛方那就想去問的，結果因為蘇曠蘇大人的一些事給耽擱了。還好式濪淰沒提起，看來真該好好記記這把扇子了。
    如果落在了常子偐手裏，就糟糕了。
    “翎。”
    ……
    “翎。”
    “恩，怎麼了？”
    莫翎閱現在正急切地搜索可能的地方，所以有點走神。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在想……怎麼給你接風呢？畢竟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
    “原來是這樣，那明天再說吧，今天就早點休息。”
    “恩，那我叫人來幫你收拾一下，以後那個閣就叫濪閣吧，屬於你的。日後你離開了，它依然給你留著。”
    “好。”
    式濪淰還是那樣的笑，溫柔，迷人。
    隻是有些感覺變了，隨著時間，它漸漸變淡了麼？
    式濪淰離開後，莫翎閱也隨之離開，他要去蘇府。跟蘇洛方和蘇曠談論明天去下村客棧找易孜的事。而他現在要考慮的是關於式濪淰住在花嫣樓的事。他知道自己和式濪淰之間的往事是無法遮掩過去，但是，按照那張名單來看，式濪淰現在是他莫翎閱的敵人，或者是說是他要去麵對去對付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日後與式濪淰站在各自的立場上，會不會帶著當年的那種情愫，會不會有所遲疑和猶豫。
    莫翎閱不確定。他現在對式濪淰的感情。
    五年，真的變了很多。他們從當年的懵懂少年變成了現在很多事都得獨當一麵，背後有很多牽絆的男子。連他們初遇的那家“友聚”小酒樓都早已變成今天那家遠近聞名的“天下友”酒樓。那條他們愛躲藏的小巷子，如今也早已變成店鋪林立的商業街道。當年他們用來仰望星空的草坪，也不複存在了。還有什麼能證明他們那段時光了呢？
    莫翎閱就這樣想著，不知覺中已然到了蘇府門口。
    “莫公子，請進。”
    門口的仆人殷勤說道。看來自那次莫翎閱對他微笑以後，他至今仍未自拔。
    “好。”
    莫翎閱又是那樣的笑。
    “蘇洛方。在的喊到”
    莫翎閱在蘇府似在自己的家，他就自由豪放得叫了出來。反倒讓那些底下的仆人對他頓生好感。
    “莫公子請在這稍作等候，我們家少爺剛在院裏練功呢，這會兒估計正在換衣裳，小的再給你去瞧瞧。”
    “行，去吧。”
    蘇洛方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勤快了，都練起功來了。
    莫翎閱暗自笑道。
    “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莫公子大駕光臨了。”
    “喲，這麼蘇公子近來變得勤奮了，是受啥刺激了喲？”
    他們倆人在那喲來喲去的，搞得底下人好不偷笑，卻又礙於主仆身份，就隻好憋在那裏，蘇曠隨後進來，差點以為這底下的人是種了什麼毒了。
    “爹。”
    “蘇老爺。”
    “洛兒，閱兒都在了啊，那隨老夫進書房吧。”
    蘇曠的這聲閱兒是越叫越熟絡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蘇曠還真有兩個兒子了。
    蘇府，蘇曠書房內。
    “式濪淰已經住入花嫣樓了？”
    “是的，就住在我隔壁。”
    莫翎閱知道蘇曠在江湖耳目眾多，所以他知道這事莫翎閱一點也不奇怪。
    “那麼就密切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吧，但出現狀況不要輕舉妄動，畢竟能進入‘嗜血’不會是一般的人。而且這幾天估計‘嗜血’那邊也會和式濪淰有所聯係，到時能不能察覺到一些，就靠你了。”
    “恩……”
    蘇曠交待的很清楚簡明，他似乎是沒有考慮到式濪淰與莫翎閱之間的特殊關係，又或者說是他覺得莫翎閱能處理好這公私之事。畢竟那段時光是五年之前，相信他們都成長了，情感也不會再像從前了吧。
    至少蘇曠是那樣想的。
    “至於我這邊，趙氏兩兄妹最近都沒有什麼動靜，我在想，也許他們是在等待一個時機，和組織內部人進行一次大集合，然後再統一行動。所以我們在觀察這些人的同時，也要注意其他成員，或者有可能的話，我們能從這些人身上，認識新的人。”
    “爹，你讓我注意的那個李德文我還沒有見到過，是不是他聽到了什麼風聲，已經不輕易露麵了？”
    “不會。”
    蘇曠回答得很肯定，讓莫翎閱的臉上掠過一絲疑惑。
    “爹，你怎麼這麼肯定？”
    蘇洛方問出了莫翎閱想問卻還在猶豫的問題。
    “爹能這麼肯定，自然是有爹的道理。你隻管注意觀察即可。有情況及時跟爹說，不可獨自做決定，這件事，要千萬小心謹慎。”
    “恩，洛兒明白了。爹，我們什麼時候去見易孜啊？”
    自從那天無意間聽到易孜負了傷，他就恨不得馬上去看他，想到他受了傷還是一個人，就覺得萬分想要去憐惜，想要替他處理傷口，想要輕聲問他痛不痛，想要看到他那倔強得說不痛的神情，想要寵溺得說他傻瓜，然後擁他入懷，感受他微微顫抖的身體。想要，想要。關於易孜，他有太多的想要了。
    “明日午時，爹會安排你跟閱兒一起去。記得萬事小心，隨時注意有沒有被跟蹤，不可暴露了易孜的所在地方。”
    “恩，爹，那要帶些補品和傷藥過去麼？他傷的嚴重麼？”
    “這些事不用你操心，爹自有安排。詳細的事明天路上讓閱兒跟你講。”
    “好吧。”
    蘇洛方乖乖聽話，內心卻激動不已。明天他就能真的見多易孜了，他覺得他已錯過了太多次與易孜相遇的時機了。他怕時間不等人。
    然而時間，確實不等人。
    莫翎閱倒是覺得這蘇曠越來越信任自己了。有些事直接跳過了蘇洛方，告訴了自己。他覺得這讓他對於將來要處理式濪淰的事會有所顧忌，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當年的情，未斷。莫翎閱這才清楚認識到。每當他想到式濪淰首先想到他們的過去，然後再想到他是“嗜血”的人，而自己，是要鏟除“嗜血”的人……
    “那明日午時在蘇府門口見了，閱兒先告辭了。”
    “好。”
    “莫翎閱你可別遲到。”
    蘇洛方這才覺得就是時間是很值得珍惜的一樣東西，尤其是明天。
    “喲，這話從你蘇洛方嘴裏出來，真的讓莫某人慚愧了。”
    “你……”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呀。”
    蘇曠對於眼前這兩個孩子的鬥嘴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從蘇府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莫翎閱獨自往花嫣樓走去，身影逐漸拉長，顯得有些孤獨。
    “糖葫蘆，賣糖葫蘆了~”
    街邊的商販正在高喊著糖葫蘆。莫翎閱突然想起曾經的自己和式濪淰是那樣迷戀著糖葫蘆。
    那年還隻有十三歲的莫翎閱，特別喜歡糖葫蘆，每次上街，都會吵著要。有一次他和式濪淰逛街，又聽到賣糖葫蘆，莫翎閱死皮賴臉得蹭著式濪淰給他買。
    記得當時式濪淰摸了摸莫翎閱的頭，然後笑著對莫翎閱說“你呀，就是個孩子。”那樣親昵的語氣，充滿了寵溺。然後隻見莫翎閱幸福得從式濪淰手中拿過糖葫蘆，滿足得吃起來，留著滿嘴的碴子，對式濪淰說“濪，你要吃麼？可好吃了。”
    式濪淰說“你喜歡就好，我不吃，看你這樣我就覺得好。”
    那時的夕陽也如現在這般，沒有白日的熾熱，是那樣溫柔。照在當時的兩個少年身上，顯得那樣溫馨。
    “濪……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麼？”
    “也許……不能了吧。”
    莫翎閱傻傻地自問自答，在這殘陽下，格外蒼涼。
    在即將來到的血腥背後，蘊藏了太多感情，太多羈絆。
    莫翎閱，蘇洛方，易孜，式濪淰，所有的所有人，都能承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