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契約
    “爺…您先別急您聽我說……”一聲尖叫從我門口傳了進來，我嚇得趕緊閉嘴，是…芙蓉…竟讓她聽到了…
    “芙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爺花銀子來你這木兮樓就是圖個痛快，你這樣攔著我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嫌爺給的銀子不夠？”聲音流裏流氣，不像是好人，監定完畢。
    “瞧您說的，來這兒的都是大爺，我哪兒得罪得起啊。”我一身雞皮疙瘩。
    “那就讓開，別掃了爺的興……要麼你親自進去，把這位唱歌的姑娘給我請出來，要麼就滾遠點兒。”
    我……我一下就愣在了那兒，這家夥，不會說的是，我吧……⊙﹏⊙b！我噌的就從水裏站了出來，蒲葦聽到聲音趕緊從屏風後麵跑了過來。“姑娘…”
    “噓，別說話，把衣服給我拿來。”我三兩下擦幹身子把衣服套了上去，頭發濕答答的也來不及擦幹了。聽著外麵漸嘈雜了起來，完了完了，才第一天，不要出事兒才好。我急的團團轉，卻又不敢出去。這張臉現在露麵，保不準會讓人給生吞活剝了。
    “不是爺您聽我…阿大阿二，快攔著點兒！”芙蓉不知哪根筋不對，似乎特別維護我，為一個新來的丫頭得罪客人，她們當老鴇的不都應該是八麵玲瓏的麼？
    外麵似乎已經打了開來，到處都是叫聲，我忙跑到梳妝台前拿起眉筆在臉上密密麻麻畫滿麻點兒，到最後畫到我自己都不忍了才終於扭過頭去，蒲葦嚇得差點兒把毛巾丟了。
    “你是什麼東西，連我都敢攔，你這木兮樓是不是不想開了！”
    “不，不是，隻是……”芙蓉的聲音有些微變。
    “隻是什麼。”
    “隻是，這裏麵的姑娘是三皇子包下的，我，我也不敢……”
    “三皇子？”那人頓了一下，嘈雜聲立刻就停了下來，“你是說，裏麵是他的女人？”
    “哎，我也是沒有辦法，您也知道這姑娘一旦被包得少賺多少銀子，可是畢竟是當今的皇子，咱真是得罪不起。”這女人裝可憐比我都強，說瞎話都不帶打磕巴的，不過這三皇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在這時候抬出來。“剛才攔下爺也是不想給爺找麻煩，您是知道，三爺的脾氣，他的女人誰敢碰啊。今兒個是芙蓉鬧得爺不痛快，您看這樣如何，今晚其他姑娘您看上那個就挑哪個，芙蓉不收銀子可好？”我心裏咯噔一下，她竟會如此待我？
    風波終於平息了下來，門外的人也漸漸散去，又恢複到了夜間該有的平靜，我從屏風處退了回來，一屁股坐回床上，心裏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雖說今天是躲過了一劫，可我現在才真正意識到，這裏是妓院，男人花錢享樂玩女人的地方，不是任何人都能像穿越小說中的那樣玩轉整個王朝。她今日如此庇護我，隻能說明我還有更大的價值，到那一天，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必須想點兒辦法。
    “姑娘想什麼呢？”芙蓉走進來坐到椅子上，我收回腦子，也坐了過去，“你…”看到我的臉，她一下子僵在了那裏。
    “沒事，我畫著玩的…嗬嗬…諾亞可是給媽媽添麻煩了？”我問的小心翼翼。
    “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我是得罪你了還是怎麼的竟會讓你編那樣的詞兒埋汰，最後還要替你收拾這爛攤子。”
    我笑的有些狗腿。“媽媽辛苦，諾亞以後安分些就是了。”
    “你說說，一支曲兒都能讓人把我這木兮樓給砸了，要真讓他們瞅見…哎…真不知留下你來到底是福是禍。”行，裝可憐是吧，我就不信沒好處你會留下我，沒好處你剛才會去得罪客人！
    “媽媽這是哪兒的話，”我輕輕笑著，“您剛才也看到了，隨隨便便一支曲子都能把客人給您招來，我要是在這兒賣唱，媽媽還愁銀子不來麼？”
    她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目光漸漸沉了下去，“你是說？”
    “我的意思是媽媽能否考慮一下讓諾亞賣藝不賣身。”
    她眸光驟變，處處精明，“姑娘可知，我這木兮樓多才多藝的姑娘可是數不勝數，單是會唱兩首曲子，恐怕……”
    “難道媽媽認定諾亞就隻會唱幾首曲兒了？”我坐正身子，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來，“不瞞媽媽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論什麼，媽媽盡可提出來，諾亞絕不吹牛。”不就是才藝嗎，想當初顧念曦逼著我整整學了一年多，各科老師全是頂級大師……我心裏忽然一跳，霎時呆在了那裏。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為了讓我在古代，更好的生存下去……
    包括後來淺嚐輒止的經濟軍事醫學甚至公司管理，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會回去，原來這就是真相…念曦……
    你個大笨蛋！
    我竟一直，都冤枉了你……你到底還為我鋪了多少後路？鼻子酸酸的，卻再也止不住，一顆淚滑落下來，啪的一聲打到桌子上。
    “姑娘你……”
    “…哦，我沒事兒。”我忙擦幹眼淚，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若是不信，媽媽可以隨便出題考考諾亞。”
    “不，芙蓉信了，即是這樣，我答應姑娘便是。”額？？？這什麼狀況？這樣就答應了？不會有鬼吧？我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敢放鬆，“媽媽有話盡管說。”
    “…看姑娘的樣子，絕不是平凡人家的女子，怎會…”
    “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我冷笑，“媽媽這木兮樓莫不是還會在乎姑娘的來曆背景？”
    她臉微變了一下，“姑娘說笑了，既是這樣，我也不便再多問，姑娘日後便在這裏賣藝，”她看了看我，又加了三個字，“不賣身。”
    我撲哧笑了出來，“隻是口說無憑，媽媽如果不介意，可否為我立個字據？”念曦曾讓我記住，無奸不商，想來，這又是他給我的一種生存之道了。
    “字據？”芙蓉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姑娘是信不過我。”
    “媽媽多心了，”我示意蒲葦拿來紙筆，“諾亞隻是被騙的太多，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了，”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否則也不會白白救了個人販子，自己反而被賣入青樓。”說著，也不管她，將早就打好腹稿的契約默了兩份，又細細看了一遍，見沒什麼疏漏的地方，才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她。
    芙蓉頗有些震撼的看著我，又慢慢看那字據，待讀到最後，臉色又沉了下去，“姑娘寫的如果甲方違約，當無條件放乙方離去，是什麼意思？”
    “媽媽應該很清楚。”
    “如果我不答應呢？你也應該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我歎了口氣，垂下眼瞼，“煙花之地，諾亞隻想保一時清白，本就說好賣藝不賣身，這一條對你來說並沒有損失，我隻要你保我不接客便可，至於若是我自己失身，不由媽媽負責。”
    看她沒什麼反應，我皺了皺眉頭，抬起眼盯著她，“這幾個時辰下來，媽媽應該對我有所了解，我想魚死網破的結局誰都不想看到，媽媽也不用嚇唬我，不瞞你說，我對青樓並不陌生，你們的手段我也清楚。”我放慢語速，一點點兒打量著她臉色的變化，“媽媽是個聰明人，就該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隻要你答應，我在木兮樓絕對安分守己，不給媽媽招一點兒麻煩…至於能賺多少，想必你也能預見的到……”
    “哎，你這丫頭……我輸了。”她微微歎了口氣。竟笑了起來，“姑娘這樣的性子…哎…”
    答得太輕巧，我本是準備了好多說辭，沒想到竟做了廢，心裏反倒是不安了起來。真希望不要出什麼差錯，隻是自己的杞人憂天。
    她簽好名字，抬起頭來，“即然這樣，就請姑娘安心準備三天後的登台，白紙黑字，姑娘若是做不到自己所定，也就休怪芙蓉心狠了。”
    “這一點兒媽媽可以放心。”千年沉澱下的文化精髓，我若連你們都鎮不住，還有什麼臉在這個世界上混下去。
    “既是青樓，也就有自己的規矩，客人至上的道理你也是知道的，我也就不多說了…隻是這登台的名字，恐怕要換一個…”
    “那是自然。”你不說我也得換，柯諾亞這三個字，不是從什麼臭男人嘴裏就能吐出來的，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聽蒲葦說你這兒的姑娘為映木兮二字皆是以花木為名，即是如此，我便叫蒹葭。”
    “蒲葦？蒹葭？”她又是一副些沒文化的樣子，看來這裏果然沒有詩經。
    “蒲葦是我給這丫頭改的名兒，而至於蒹葭，指的便是蘆葦。”我慢慢閉上眼，又睜開。
    “蘆葦？姑娘起名子好生奇怪，世上花草姹紫嫣紅千萬，不知姑娘為何會選這樣一種……”
    我笑了，想止住睫毛的顫抖，“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我看來，蒹葭是從古至今最美的想念，卻也隻能是臨水照花，永遠都無法得到，隻不過正好與你這木兮樓的本意相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