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也好想看一看哪，也不知家中娘親身體怎麼樣了。”三三兩兩個小宮女，躲在樹叢中嘰嘰喳喳，像我飼養的鸚鵡兒。那些個宮女圍著的，儼然是個小小的頭目，正活靈活現地講著什麼。那正是我宮裏剛剛歸寧的小宮女，晴娥。我輕笑，提了裙，悄悄移步過去，細著聲音，聲線流利婉轉若黃鶯。低低地問，“說著什麼呢，那麼開心？”
    “說這天下第一——”小宮女毫不設防地答道，一邊奇怪地抬起頭，然後狠狠地一怔，靈動的眼一下子成呆滯狀，“長公主殿下——”
    “殿下千歲——”過了許久，她們才如夢初醒般一個個伏身，一邊不可置信地望著我，不住地磕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不顧她們的磕頭求饒，我隻是笑著令湘寧去搬來一把凳子，輕輕翹著腿，全無一國公主的樣子。“說吧，你們有什麼罪。”我彈著血紅的蔻丹，閑閑的發問。
    “奴婢，奴婢在這宮門禁地亂嚼舌根，您準奴婢回府探親已是大恩，可奴婢卻在這兒鼓動人心。奴婢錯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沒一會兒，那小宮女已是滿麵淚痕，縱橫交錯，楚楚可憐。一雙清澈的大眼如小鹿一般，懵懂可憐。
    “沒錯，你是該死。”我附和著，煞有介事，“你知道為什麼嗎？”
    那素娥已被嚇呆，隻得抬起頭愣愣地望著我，“因為，本宮會很嫉妒。”
    見她還是不語，直直地跪著，湘寧忍著笑，上前一步道，“速速起來吧，公主早就饒恕你等了。”
    “啊？”她們這才晃過神來，連連叩拜，“謝謝湘寧姑姑，謝謝湘寧姑姑！”
    湘寧一怔，急忙道，“不是謝我，是謝公主殿下。”
    “奴婢們謝公主殿下不殺之恩。”她們複又轉來向我磕頭。
    這本是個很溫情的場麵，可我卻很不合時宜地大笑起來，笑容若花瓣舒展，一瞬間璀璨奪目盡攬絕代風華，“哈哈哈哈，你們說她是姑姑？還湘寧姑姑？”我指著湘寧，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公主——”湘寧瞪了我一眼，“在奴婢們麵前，您怎能這樣失了儀態！”被她一喝，我這才斂了笑意，正起臉色，見她們還在為我那一笑而驚忡，不由得暗暗失笑。這些小妮子，才這一會兒，就遇上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兒，也真難為她們了。
    “咳咳——”我清了清喉，一派端莊，卻在下一刻又一次顛覆了我好不容易維持的形象，“你們在說什麼呢？說來也給本宮聽聽。”我的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說罷，本宮從沒出過宮，也不知這宮牆外的天空是什麼樣的。”
    她們又是猛的一抬頭，眼中閃著微微憐憫的光，竟訥訥不得語。“放肆，你等卑微之奴婢，怎能如此直視皇族公主！”湘寧看不過，遂大聲斥罵。我無奈。在她們看來，我的人生或許是悲哀的吧！雖擁有一生華貴榮寵，卻永遠不得自由。
    我唇角勾起淡淡苦笑，長如蝶翅的睫毛緩緩垂下，投下一片陰影。“說罷。”
    “回公主，奴婢們正在說著這天下第一美人呢！”她們道，眼裏分明是興奮的光。“哦？天下第一美人？”這等無趣之事，也勞她們在這說道了如此之久？這天下第一，幾乎每年都有一次，無非是青樓妓子出閣造勢罷了。民間倒是極為關注，可身為宮牆中的公主，這美人，我也就見怪不怪了。不用說，就是我那年過三十的母後，也是個姿容出眾的美人。若是所有皇城裏的妃嬪帝姬都出了宮去，這天下，不得全傾了不成？
    瞧見了我的無趣，她們忙不迭地說：“這您就不知了，聽說這天下第一的美人，是個男子！”
    “什麼？”我直起身，疑惑地望著素娥，“這男子也能稱是美人？”
    “嗯。這“美而近妖”就是民間專門形容他的。”素娥滿是傾慕地點頭。
    “原來如此。”我一下貼近她，用手輕佻地挑起素娥那輪廓優美的下頜，輕輕發問，“那麼，他有我美嗎？”
    看著那小宮女的臉頰刹那燒得滾燙，我隻得詫異地收手，真是不明白，這小丫頭，怎麼對著我一個女人也會臉紅。“當、當然是公主美麗。”她結結巴巴地道。
    “罷了罷了，你下去吧！”我揮揮手，寬大的衣袂遮擋住了我思索玩味的表情，“天下第一美人？嗯，是時候會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