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話，隻是深深地凝視我。我的臉很快燒了起來，“淑華，你，你看什麼呢！”他笑，絕美的臉龐竟在這一刻光芒奪目，我看的晃了眼。
    “走。”他徑直拉起了我的手，邁著大步離開。我怔住了，木然地隨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地跟著。
    “嘿，你幹什麼呢！”過了許久，我才漸漸反映過來，低低地問。一路上居然看見許多的宮人們曖昧的眼光，“孤男寡女的，你也不知羞！”我欲掙開他的手，卻發現早已十指相扣。
    “哼——”我賭著氣，偏過頭去不看他。走著走著，漸漸聞到一股奇異的甜香，熟悉而紛亂。
    “到了。”薄唇裏輕吐出兩個字，“你愛的花。”
    “本宮愛的花？”我狐疑地眨眨眼，半信半疑地走進那座荒涼的花園。
    抬眸，卻一下子怔住。觸目所及盡是一片瑩白，姣美的月光緩緩流瀉在絲絨般的花瓣上，一叢叢，一簇簇，恍若盛開在奈何橋上的銀色曼陀羅華，依稀是淡淡的芬芳。“呀，這是什麼花？”我折了一枝，放在鼻尖輕嗅。
    他笑：“這，便是夜來香。”
    “哦，是嗎？”我伸手，把花插進高高的發髻中，烏發輕綰，點點熒光。“這夜來香在夜間開放，明明是灰暗得見不得光，竟也是開得如此美麗燦爛。”我很有些感慨地說，“這，也是本宮喜愛它的緣故。”
    我轉過頭，對淑華露出真誠的笑顏：“淑華哥哥，本宮真的很謝謝你，能為本宮花這麼多的心思，專門親自從身毒運來這夜來香。”
    “公主，你錯了。這夜來香，不是我栽的。”沉默良久，他開口道。
    “什麼，這不是你弄來的？”我有些錯愕，“那這夜來香，是誰的？”我無法不懷疑，這夜來香生長在遙遠的西域，能完好地運來中原已是不易，更何況是在種在這荒涼的宮室裏。若說宮中誰有這個權利，那便是——不可能。我搖搖頭，如果是父皇，依照他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把如此名貴的花隨意地放在這兒的。那麼這兒，又是誰的宮室呢？
    “公主，你在想什麼呢？”如晚風吹過天鵝絨的聲音，把我從聯想中驚起。一陣冷風吹來，輕柔冷香吹去了我腦海中紛亂的思緒。
    “沒什麼。”我環顧四周，遠處那荒棄的宮殿，平白令我想起小時候奶媽講的鬼怪故事。好奇心起，我不由分說地拉起淑華的手，“走，我們去看看。”
    風吹著已經腐朽的木窗，發出粗噶的聲音，散出淡淡的黴味。黑暗的宮殿裏，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息。我的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一時興起硬是要來這宮裏，現在可好，是進不去，出不來了。
    “怎麼，我們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長公主殿下也害怕了？”耳邊傳來淑華戲謔的聲音。我心中強烈的自尊心一下子使我跳了起來。
    “你才害怕了呢。本宮，本宮乃是天生鳳體，這等魑魅鬼怪，還，還是嚇不著本宮的！”我立即回了他的話，這個淑華，等我離開了這鬼地方，非要讓父皇治一治他這取笑公主的罪。
    他輕笑，“怕了就抓住我的手。”語調依舊輕輕，可卻帶著淡淡的關心。
    “啊？哦。”雖然不情不願，可我還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就浮現出執子之手這個詞，臉頰騰地一下緋紅，在黑暗裏偷偷瞄了一眼淑華，見他沒注意，也就安心地四處張望。
    可這一張望，令我發現了一個我絕對意想不到的東西。
    “天哪！？”我驚呼起來，纖長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前方。
    “怎麼了。”淑華忙轉過身，將我護在身後。“若是看見什麼汙穢不潔之物，就閉上眼，莫怕。”
    “哎呀，不是。”我顧不得與他解釋，就奔向前方。“是冰蠶絲衣。”月光下，輕柔透明的絲料散出弱弱的熒光，裁剪成精細的宮裝。從這件宮裝，我依稀還能看出它原先的主人是多麼身姿妙曼。
    我仔細地端詳著這件冰蠶紗衣，遍體以珍貴的金鳳羽鑲以金邊，在光下流光溢彩，舉世無雙。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宮裏的師傅才製出一件冰蠶絲繡品，還僅僅是一件帕子。不是因為這冰蠶絲有多麼的不好織造，而是因為它實在是太珍貴。單單是一件帕子就如此貴重，更何況這完整的紗衣呢！
    我把它捧在手上，衣料因為年代的久遠而略顯褶皺，可這並沒有影響到它本身的美麗，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個疑問。這是哪兒，這件衣服的主人是誰，這一切，都令我大惑不解。
    當我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淑華時，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做聲，隻是淡淡道，“走罷。”之後便拉著我的手離開了宮殿。
    “淑華，你——”麵對我的不解，淑華隻是緩緩地說，“無殤，你還是太單純。這宮牆裏的秘密，實在是太多太多。不該知道的，就莫要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