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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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遙其實沒生氣。大家族裏的仆役多關如此,不給些威風看看必然欺上頭來。他雖是衛家的少爺沒人敢犯他,卻還存了一層心思。
——卿樹。
卿樹是窮人家的孩子,父親是個煙鬼。也就因為是個煙鬼,才把孩子賣到衛家來換錢吃煙。名義上,卿樹是衛家的姑爺。吃穿用度,倒也的確與衛家子弟一樣。然而誰不知道呢?這個年青人是入贅衛家的,靠的是他死去的妻子。背地裏不知說成什麼樣。
衛遙舍不得卿樹受委屈。先前年少,不懂怎麼去保護,隻是吵吵鬧鬧,日日天天與他膩在一起,生怕有人趁機欺了他去。卻哪裏知道,要欺人未必要說出口,也未必要拿上台麵來。
使暗絆永遠比明槍難防。可惜當年的自己太天真,不明白這個真理。
少年終究是少年呐。
衛遙輕輕笑起來。腦中浮出當年的卿樹來。
帶著長生吉祥鎖的孩子一臉生氣的樣子:
“我不要叫你姐夫!”
高個子的少年理也不理,回頭就走。孩子發怒起來,衝過去打少年一下。少年有些薄怒:
“你打我作什麼?”
孩子理直氣壯:
“你敢不喜歡我,我當然要打你!”
衛遙嗬嗬笑出聲來,不知怎的竟想起當年卿樹從新房出來時的樣子。
那日是睛天吧……
大紅喜衫皺巴巴地披在身上,胸前猶掛著那朵雲錦織金鳳的紅花,新郎官的帽子歪歪斜斜。他背後是血紅生漆漆的雕花門,拿金漆把一支一支纏枝牡丹的花心顆顆點綴出來。那帽子上鑲著的白玉樹正像兩枝羽箭,把這蒼白孱弱的孩子釘死在花開富貴的牡丹上。
一夜的工夫,溫柔和順的少年竟染上了一層死氣。蒼白的唇,蒼白的麵,發紅的眼。話也不會說了,木偶似地被人牽出來。
戰戰兢兢走進去收拾洞房的仆役在屋內叫“大小姐眼睛合上了!”那木偶似的孩子才抖一抖,原本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幾乎要掉出眼眶來。
孩子大叫一聲,哭得撕心裂肺,說不出的驚懼。
大太太喜極而泣,忘了要伸手打他。下人們笑逐顏開,也沒人想著去堵他嘴。於是卿樹野獸似的哭聲與大太太的笑聲混在一起,聽在衛遙耳中是說不出的怕人。
衛遙聽得怕狠了,便走了過去,伸手拉住卿樹手——其實他心裏對新郎官也是怕的,結結巴巴地說道:
“小哥哥,你別哭了。”
卿樹一下子怔住,瞪得大大的眼直直看著他。衛遙勉強對著他笑一下,指了大太太道:
“她一個人哭就夠了,你別去湊熱鬧,我們走吧。”
之後就成鬧劇了。等眾人醒過神來,才發現新郎不見了。
衛遙笑出聲來。正想著要去卿樹那邊看看。門“吱”一聲開了,卿樹帶了笑,輕輕跨進門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