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下的罪就像是白紙上留下的燒傷，無法彌補，無法回避。挽回不了的空白，會像流血的傷口一樣腐敗，最後整個人都會壞掉。
    我不想要看著自己腐爛，我無法忍受自己身上清洗不掉的臭味。明明生活還活著，可是未來死掉了。
    雨水衝打著窗戶，是的，沒有見證者，至少沒有活著的人看到。雷享站在鏡子前，粗略地將手上的血洗掉。盡管心髒的跳動還沒有減弱，身體依舊在戰抖，但是手已經冰涼到了感覺不到水溫。
    他抬頭看看鏡子中的自己，粘著血跡的臉還帶著猙獰。他想試著平靜下來，可是一旦回想起來，心髒就狂跳不止。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要怪就怪那個女人帶來的噩夢好了，是她自己不好。想到這裏，他有些瘋狂地笑了起來，止不住地狂笑。他雷享，居然真的殺人了。淚水隨著他極度張大的眼睛留下，瞳孔此時急劇縮小。死亡嗎？沒有感覺，沒有懼怕，因為是別人的生命吧。什麼悔過什麼不安，什麼都不存在，存在的隻有空白，還有一絲夾雜著疑惑的喜悅。
    這是真的，他伸了伸脖子，目光饒過鏡子，確認了血液已經開始凝固的屍體。幾分鍾前，這個女人還潮紅的臉色已經開始變青，現在完全有個屍體的樣子了。
    死了，死了。噩夢結束了，解脫了。
    看著死者因為掙紮而猙獰的目光，欣慰隨之而來。霎時間，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石頭終於落下了。自己不用再擔驚受怕了。這樣就算殺了人也沒有什麼後怕的吧？
    終於，他笑不出來了，接下來是淚水奪眶而出。隨著緊繃的神經鬆懈以後，身體也站不住了。他雙手支撐著身體，腳幾乎已經跪在了地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現在隻想痛快的大哭。頭埋在沒有水的水槽中，他不想看到鏡子裏哭泣的自己。現在已經這樣了，就算後悔也回不去了。過去的時間不會再重複，已經做過的事是無法消除的。就算想要後悔自己也是沒有餘地的。
    現在除了下雨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就連自己哭泣的聲音也是。這場雨是見證者，血水已經將它侮辱。雷享有些自嘲。一切結束了，可以平靜了。
    細碎的笑聲瞬間打破了這個平靜。那個女人的聲音一散而過。
    不可能，已經放鬆的心弦頓時再次緊繃起來。他豎起了耳朵，甚至他感覺到頭發都拉直了。這隻是幻覺而已。他想確認這真的隻是幻覺。可是，夾雜在雨中的聲音清晰起來。
    是那個聲音，詛咒般的音調，那個女人一直對自己說話用的聲音。不過，並不像平時那麼輕快。近似癲狂的笑聲中攜帶著幾許絕望的聲調。雷享驚恐地抬起頭，一切倒影在鏡子中。那個詛咒的身影浮現在陰影中。潔白的襯衫上粘著血跡，長長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可以隱約看到她嘴角的上揚。她在笑，好像再嘲笑他那輸給衝動的醜態。
    這個才是噩夢的開端。
    晚了，可惜時光不能倒流，過去的不能重複。雷享突然想起了初夏天，和現在一樣時而陽光明媚時而暴雨不斷的時候，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窗口投射出柔和光暈的辦公室裏，他初次見到華月宣時，那個羞澀的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