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伯
    陽光照在瀟笙的睡顏上，翎羽一般的眼睫微動，瀟笙緩緩的睜開眼睛，還沒太清醒就坐了起來，轉身把手搭在老漢的手腕上。
    昨日夜色深沉，加上救人心切，瀟笙並未注意這老漢的手，骨節分明，指甲透粉，右手的大指和食指內側帶著一層黃色的厚繭，眼下老漢雖然昏迷未醒，雙手隨意的垂著，但瀟笙能感受到手上穹勁的力道，這分明是一雙經年習武的手。
    老漢麵色蠟黃，臉皮鬆弛，右眼底還有一大塊褐色的斑，嘴角邊兩條溝壑似的法令紋讓他更顯得滄桑，或是這人經年在外風吹日曬的，人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大一些。
    隻是，隻看這手，絕對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雙手，雖算不上嫩白，微微發黑的皮膚緊實的包裹手骨，沒有半分鬆弛。指甲透著淡淡的粉紅，每個指尖都有一個白嫩的小月牙，透著蓬勃的生機，微微凸起的手筋讓這雙手看上去充滿力量。
    瀟笙給老漢換了頭上的紗布，又搗了些草藥，敷在傷口上。
    本想出門去打點水給老漢煮一碗湯藥，讓他早些醒來，自己早些發財。可一開門，一陣涼風鋪麵而來，目光所及之處，便是無暇的白。
    本是清明將至的時節，不知怎麼卻連夜下了場大雪，原本黑青色連綿的山巒，如今覆著雪倒也生出幾分雲山霧海天地蒼茫的飄渺之感。
    瀟笙拿陶罐裝了白雪，再燒開入藥，一罐水最後隻剩下黑稠的一碗，散著苦澀的味道。
    瀟笙聞了聞，又拿勺子舀了舀，看看濃稠度，對自己的工作成果很滿意。把老漢的牙關打開，扶起他的上身，把藥灌了進去。
    灌完藥之後，瀟笙就坐在破草榻前，巴巴的盼望老漢醒來。
    半個時辰之後，瀟笙都有些瞌睡了，老漢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瀟笙立刻察覺到瞬間睜大了眼睛，等待財神爺爺醒來。
    鬆弛的暗黃色眼皮緩緩睜開，朦朧的目光聚焦在頭頂的一張笑麵上。瀟笙拿出十二分的熱切，談吐儒雅中帶著焦急的欣喜，說道：“老伯，您醒來便好，我昨天在泣語穀看見您暈了，就把您背了回來，又給您包紮了傷口，熬了藥，您醒過來就好也不枉我一番操勞。”說著，瀟笙真的露出了一個隻要你沒事我就放心啦的笑容。
    老漢的眼神有些空曠，半晌才從沙啞的喉嚨裏發出兩個字：“我餓~~”
    瀟笙急忙從火爐邊的石頭上拿過他昨天吃剩的半個燒餅，把老漢小心的拂了起來讓他靠牆坐著，恭恭敬敬的遞上燒餅。
    瀟笙這個人，平時沒什麼正形，看著帶著幾分唬人的仙氣，開口就是滿嘴市井徹徹底底的凡人，但他對老人大多是格外的恭敬，就像是家教良好的書香門第那般謙恭溫煦。
    老漢吃的如狼似虎，半個燒餅三口兩口的就塞進嘴裏，接著臉色憋的有些發紅，顯然是噎到了。瀟笙用袖子潦草的擦了擦酒囊的囊口，把酒囊遞給老漢：“老伯，快喝口酒順順。”
    老漢喝了酒，瀟笙小心的順著背，過了一會，老漢的臉才正常下來。
    看見老漢沒事了，瀟笙的心也平靜了下來，自己好不容易背回來又悉心照料的老財神，要是就這麼噎死了自己的心都得疼的滴血。
    老漢茫然的目光彙聚在麵前笑臉盈盈的臉上，聲音中帶著木訥的沙啞：“這是哪裏？”
    “這是我的家，懷鈞山。”瀟笙答道。
    老漢的眼神還是有些茫然的遊離，雖然他睜著眼睛，但眼裏沒有半分神采，好像是睜著眼睛夢遊之人一般茫然空曠。
    “你是誰？”老漢繼續問道。
    “老伯，在下瀟笙字雲安，是我把您從泣語穀背回來的。”瀟笙心裏想著，按照下一步老漢就應該聲淚俱下的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接下來就該慷慨解囊了。想著，瀟笙都安奈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了。
    老漢又問了一句，讓瀟笙的上揚到一半的嘴角突然尷尬的僵在了臉上。
    老漢茫然的看向瀟笙，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