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鍾的一生第二章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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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他也斬斷了自己人生中另一條錦繡前程的道路
鍾亞希被推薦去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學習後不久,肖政委接到晉升調任山西省軍區副政委的任命。
鍾亞希在南京學習期間給肖政委寫過幾封信,肖政委每次回信都跟他提及自己女兒肖惠在上海第二軍醫大學習,還說你小鍾在南京,距離上海不遠,你可以抽空去上海玩玩,也順便去第二軍醫大看看肖慧。而鍾亞希隻是把首長的這些話當成客套話,在南京學習的3年期間從來都沒有去過上海。最後弄得首長發火,來信說他鍾亞希翅膀長硬了,都敢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一樣。
1982年秋天,鍾亞希從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畢業,回到老部隊A師駐樂山部隊任副教導員,3年前和他一起上戰場的鄒科長已經擔任他的頂頭上司團政委。鄒政委在和他談話的時候問他說:“你知不知道你的那個於隊長現在在哪兒呢?”
起初鍾亞希都沒有回過神來,說:“我什麼於隊長啊?”
鄒政委笑著責怪他說:“你這個人咋就這麼大的忘性呢?你們在一起弄得那麼深刻和驚心動魄的事情,你一生能遇上和經曆過幾回啊?還什麼於隊長呢,為了你人家連軍籍都敢說不要的那個對敵廣播宣傳隊的於隊長,你們現在還有聯係沒有?”
鍾亞希這才反應過來和記起當年所發生過的那些事情,但他卻倒打人家鄒政委一釘耙說:“我還聯係人家幹啥子,人家現在在哪個方向我都不知道,再說事情過了就過了。哎,鄒政委你說這話是啥子意思?難道你當政委的也想入非非了嘛,想從我這裏來打探一下人家的消息哇?你現在可是團首長了哈,你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你要是做出啥子對不起嫂子的事情來,那可是要犯生活作風錯誤的哈。我今後就要一直盯住你這個位置,等你哪天騰出了這個團政委的位置,我也好當你這個團政委!”
鄒政委給他一下,說:“你小子想什麼嘞,你到我這個位置還差好幾級呢,我是在說你小子。可惜了你,你願為她違反軍令,她敢為了你去衝師長和政委的大帳,多好的一個女人啊,也多好的一種機緣啊!你這一生又能有幾回能遇上跟你自己能過命的紅顏知己呢?你們這種經曆過血與火洗禮的生死戰友,真要是能湊到了一起,那肯定是水到渠成、牢不可破和堅不可摧的事情,叫我想起來都替你們倆帶勁!”
鍾亞希苦笑一下,繼續跟鄒政委打哈哈開玩笑說:“還水到渠成、牢不可破和堅不可摧帶勁呢?看來你當政委的還想玩個心跳是嘛,你是不是覺得跟嫂子過得平淡了,不帶勁了啊?”
鄒政委經不住他鍾亞希開這樣的開玩笑,一拍桌子發火說:“我現在說你呢……你這小子要再這樣瞎說,小心我撕爛你的狗嘴!”之後鄒政委又說:“我是在想你要不就去主動打聽打聽,沒準人家也是這麼想的呢……”
“我打聽這個幹什麼啊?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大家當時都是在情急之下,戰場上的事情哪個說得清楚。再說了,什麼叫生死戰友,那就是誰的命都是自己的命,出於革命戰友的情感和本能,我才沒那麼多斜的歪的可想呢。我看你政委當的這個水平也不怎麼高啊,一件事情翻來覆去地去想,想多了私心雜念就出來了。”鍾亞希說著說著,嘴裏說出來的話又沒有了高低。
鄒政委大為光火地說:“嘿,你這小子咋不記好呢!我可是在為了你好啊,你不記好就算了,滾滾滾、給我滾一邊兒去,你小子以後別後悔!”
鄒政委跟鍾亞希說的這些話,他鍾亞希還真沒有當成一回事情,這話說過就完,他也就把這些話全都丟在了腦後麵。但是,鄒政委當時和他鍾亞希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其實是很有一番意思的。因為,當時團裏已經接到上級命令,要從團裏抽調一個加強營參加中越邊境老山防禦輪戰。團黨委經過慎重考慮,決定抽調像他鍾亞希這樣既有之前的實戰經驗,又剛剛接受過部隊院校政治理論提升的副營職幹部,擔任這個加強營的參謀長,並且已經將他鍾亞希列入備選任職幹部名單上報到軍部。鄒政委是考慮到在全團營職以上的幹部中,隻有他鍾亞希還是光棍一個,甚至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所以,才旁敲側擊給他提一個醒,暗示他鍾亞希該成一個家了。
其實,鍾亞希心裏也不是不明白鄒政委的用意,而是他心裏一直潛意識地在回避這麼一個事情。半年前,當鍾亞希快要從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畢業的時候,首長給他寫信,問他從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想不想到山西的部隊。還說肖惠馬上也要從上海第二軍醫大畢業了,時常都在提及你這個戰鬥英雄呢,肖慧對你是有好感的。首長還在信上埋怨他說,南京離上海又不遠,要你主動一點去上海你不去,人家肖惠上次都去南京你那兒了,你咋就不也抽空去上海看看肖惠呢?就算是禮尚往來你也該去一趟上海嘛。首長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肖惠跟他鍾亞希一般大,都是1957年出生的。首長還經常叫他鍾亞希別老是讓著他們家的孩子,說都是普普通通家裏的孩子,你們喜怒哀樂的情感應該是一樣的啊!你自己心裏不要有什麼顧慮……首長已經把該說的和不該的的話都說了。
鍾亞希還記得肖惠到南京來玩的時候也這麼跟他說過,還說在他們第二軍醫大裏有不少男同學都主動追求她呢,可他爸一直告誡她說不許她自己在學校裏自己處對象。當時,鍾亞希還不以為然地對肖慧說:“你爸說的是對的。”可是肖惠問他說:“你咋認為我爸說的是對的呢?”鍾亞希很認真地對肖慧說:“你想啊,在我們四川有一句俗話,說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你那兩個哥哥算是龍,你呢、算是鳳,你們家三兄妹都是將門之子。你那兩個哥哥他們得找別人家的鳳,而你呢、也得去尋別人家的龍,這叫門當戶對。你們都應該是將門虎子、龍鳳呈祥才對……”
肖惠當時就生氣了,對他說:“虧你還是我爸常時常念叨的什麼有誌青年,還年輕有為呢,你這是在汙蔑我爸,我爸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我爸說他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子,家裏受地主老財家的欺負和壓榨,沒有飯吃,小的時候想多念幾年書都不成,以後輟學參加八路軍才有飯吃,提高了一些文化和覺悟。我爸一直教育我哥和我,說我們就是普普通通人家的孩子,我們的許多想法都應該和鍾亞希是一樣才對。現在看來,我爸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首長才沒有錯呢,你爸說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子?笑話。他十四歲就參加武工隊打鬼子去了,他還會種地啊?我還當過快一年的知青呢,你能說我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你爸教育你們,要你們有許多想法能和我一樣,那是怕你們走上社會以後趾高氣揚、飛揚跋扈,不虛心、不踏實、吃虧不落好……”
當他還以為自己說得頭頭是道的時候,肖惠丟下一句非常生氣的話:“你還不如說我爸是兩麵派呢!”然後就轉身離他而去,當天就回了上海。
一個星期以後,首長電話打到學校裏,首長在電話裏劈頭蓋臉就對他鍾亞希一通臭罵,罵他是一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還說:“當初我就不該在謝師長跟前替你小子說那些好話,就該把你處理複原回家,你現在還上什麼政治學院!你這是在給我糟蹋政治……”
當他鍾亞希臨近畢業的時候,首長也不和他商量,一個電話直接打到學院政治部,要學院政治部的人跟他談話,首長的意思是要他去山西的部隊,要他去那裏的部隊將自己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作戰經驗發揚光大。
但是,鍾亞希最終還是沒有按照首長的意思去山西部隊,而是固執己見堅持自己的想法,義無反顧地回到了老部隊50軍A師。
鍾亞希在拒絕首長對他的好意和眷顧同時,他也自己斬斷了人生中另一條錦繡前程的道路。也許被他自己斬斷的那一條美好人生道路,要比他自己現在走的這一條道路光鮮亮麗好多,但他從來也沒有惋惜和稀罕過。現在,他鍾亞希在小心翼翼和堅定不移地走自己選定的這一條道路的同時,他也隨時隨地的都在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去回想那些自己已經經曆過的十字路口,更不可以去傷及給他鋪就好、但又被他自己斬斷了那一條道路首長。所以,他抱定了主意,一定要在相當長一斷時間裏不去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不去做那些忘恩負義的事情。當上級正式下達要他鍾亞希再一次上前線參戰的命令,並且任命他為A師參加中越邊界老山前線輪戰加強營參謀長時,他沒有像有的人那樣感到彷徨和無奈,而是感到了一種幸運和解脫。他甚至想到過要去前線作戰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以此來表達自己對首長的無限忠誠和知遇之恩的報答與謝罪。
隻是他鍾亞希這一次再上前線,沒有3年前那樣幸運,他和他的部隊再沒了那種輝煌撩人的戰績,更沒有驚天地泣鬼神的那種神勇無比,甚至走背到了有些淡然失色的處境。作為國土防禦的局部領地保衛輪戰,他和自己的戰友們,大部分時間都隻能貓在那種令人憋氣和窒息的貓兒洞裏,與僅相隔自己陣地隻有幾十米、十幾米,甚至幾米遠的敵人犬牙交錯地爭鋒相對和寸土必爭。
貓兒洞裏的潮濕和悶熱,使他鍾亞希和自己的戰友們難以忍耐,難聞的汗臭味和尿騷糞便臭味混合成一種令人厭惡的氣息,這使鍾亞希和他的戰友們度日如年。他們心裏憋屈和苦悶,無處發泄仇恨的情緒積攢到了極致,長時間都得不到舒緩與排泄,甚至有的戰士鬱悶和憋屈到了快發瘋的地步。而鍾亞希作為一名年僅26歲的營級指揮員,除了要跟自己屬下的戰友們一樣忍受心理和生理上的壓力與磨難之外,肩膀上還更多了一份責任和擔當。他的責任就是在盡可能的情況下,盡量地去減少戰士們的流血和犧牲,並且穩定住部隊的情緒與製造那些已經不太管用的減壓方法。他的擔當就是要充分地利用夜間的黑暗,摸索到最前沿的陣地上去,到一個又一個的連部、班和排、甚至隻有一兩名戰士堅守的貓耳洞裏去,傳達上級的作戰意圖和命令,安撫那些煩躁和厭倦的戰士們。他對連隊的幹部和戰士們說,他也急切地盼望著上級能早日下達全麵反擊敵軍陣地的命令,去消滅那些近在咫尺的萬惡敵人,去收複前沿陣地對麵的那些被越軍占領的國土,盡快地結束這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局麵,一勞永固地建立起祖國最堅實的邊防前沿陣地,還我邊境人民的安寧,也叫自己心靈得到一份安心和踏實,哪怕就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所不惜和視死如歸!
鍾亞希上老山前線輪戰第九個月的一天,營裏接到上級命令,要他鍾亞希帶領一個偵察排隱蔽滲入敵後陣地偵察敵情,並且要捕獲一名越軍俘虜回來。他想自己終於有了機會,可以摸出那個整天令人煩躁和不想再呆下的貓兒洞,去自由的呼吸和肆意發泄一下。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當他帶領偵察排還在山林裏小心翼翼地摸索行進,距離上級命令他們要去偵察敵情的那個越軍陣地還有一段曆程時,走在他前麵的一個戰士踩上越軍埋下的地雷。他隻覺得在一聲劇烈的轟然爆炸聲中,他的左肩被地雷彈片狠狠地啃上一大口。頓時,麻木的左肩上血流如注、骨肉模糊。當時他還很清醒,越軍的輕重機槍和迫擊炮彈頃刻間全都向他們覆蓋過來,打得他們連頭都不敢抬。他馬上意識到整個偵察計劃已經落空和失敗,但他還是強忍著劇烈的疼痛,艱難地呼叫我軍的炮火支援,指揮整個偵察排的戰友們安全撤出戰鬥,他甚至帶領一個戰鬥小組擔任掩護斷後,直至偵察排全都安全回到陣地之後,就他才失去知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