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濟爾城的守衛比平時強了十倍。
    冰冷的戰戟閃動著凜冽的光芒，猩紅的旗幟迎風舞動。
    這裏，彌漫著開戰的緊張氣息。
    “看來摩藏和蒼祁之戰迫在眉睫。”
    “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
    “嗯？”蘭溪看著異常冷靜的蘇子陌，“說說看。”
    蘇子陌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樓下又走過一小隊衛兵。
    “子陌。”蘭溪看著蘇子陌，臉色沉重，“我不知道應該為你祝福還是為你惋惜？”
    什麼意思？
    蘇子陌挑眉看著蘭溪。
    “能有那麼一個讓你心動的人，做姐妹的自然為你高興；可是，紀穆雲似乎已經影響到你的理智了。在這個特殊的時期，這絕不是什麼好現象。”
    蘇子陌輕勾嘴角，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中的酒杯，“蘭溪。他在那裏，睜眼、閉眼，都在那裏。”
    在感情方麵，她不是什麼數據整合家蘇子陌，她隻是個對愛情懵懂、迷惑的蘇子陌。會擔心，會害怕，時時刻刻想的是他，眼睛、心、思想仿佛都不聽自己的話，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這樣的自己她也感到害怕，但更害怕的是，不能再見到他。
    種子種下了，不澆水、不施肥，自己慢慢茁壯，盤踞在心。
    不拔掉，亂了心；拔掉了，傷了心。
    蘇子陌看著酒杯中自己的眼睛，那裏有著深深的迷惑。
    “唉……”蘭溪搖頭歎息，“這世界，一個情字難得！”
    說完，蘭溪一口飲盡杯中之物。
    抬頭看了看門外的天色，紀穆雲有些擔憂，現在已是掌燈時分了，可蘇子陌還沒有回來。
    “公子。”
    四兒輕輕叫了聲紀穆雲，“公子，您還是先歇息吧。這病剛好，得好好養。”
    “嗯。”紀穆雲點了點頭，卻依然坐於桌旁，“四兒，你先回屋休息吧。今天你也照顧我一整天了，該休息了。”
    “是。”
    四兒躬身退下連帶關上房門。
    月光隱於門後，白蒙蒙的淡光卻穿過紙窗印在地麵上。
    紀穆雲知道四兒在為他生氣。
    紀穆雲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那人肯定也會生氣。
    可是他是紀穆雲，而那個人是蘇子陌，那個殺了他還救他的蘇子陌，那個擔心他醒不過來的蘇子陌。
    他不知道蘇子陌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也不想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就像他不會告訴蘇子陌自己的事情一樣，他也不想去知道蘇子陌不想告訴他的事情。
    “叩叩叩。”
    簡單自律的敲門聲。
    “子陌妻主？”
    “嗯。”
    就是那麼奇特，即使蘇子陌不說話，紀穆雲也能從敲門聲中知道那個人是她。
    “四兒幫你放好了熱水，你趕快去洗洗吧。”
    真看到這人時卻不知該說什麼，思前想後，還是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好。”
    蘇子陌從善如流。
    紀穆雲安安靜靜地側躺在裏床，身子在聽到身後的脫衣聲時不自在地僵了僵，隨後慢慢放鬆。
    房間內陷入一陣沉默。
    “那個……”
    “嗯？”
    “四兒，他隻是擔心我。”
    “我知道。”
    “哦。”
    房間又陷入另一種沉默。
    “那個……”
    “嗯？”
    “我……沒在生氣。”
    身後是一片寂然，就在紀穆雲忍不住想要回頭時，蘇子陌輕聲道。
    “我知道……”
    “哦。”
    紀穆雲摸了摸鼻子，仔細研究被子上的刺繡，仿佛能從那紋路上看出神奇的花來。
    “睡吧。”
    蘇子陌伸手，將紀穆雲連帶著被子摟入懷內，聲音有些喑啞，“讓我……抱抱你。”
    紀穆雲僵硬著身子，低聲，“好。”
    今夜是個無眠之夜。
    蒼祁和摩藏聯姻了！
    這個消息在緊張的半個月備戰之後，慢慢傳開。
    卸下心頭的焦慮和擔憂，摩藏百姓回複到以往的熱情之中。隻要不打戰，生活就充滿了生機與希望。
    “想不到，樓掣豐竟能說動女皇陛下和摩藏國國主聯姻。我還以為兩國馬上就要開戰呢！”
    蘭溪搖了搖頭，將杯中之物一口飲盡。
    “不過，她這連環計可使得妙！讓你先偷了大興樓暗造兵器的名單，讓格奇不得不為蒼祁說話；接著以有蒼祁人死於蛛絲而讓摩藏國國主理虧；最後，蒼祁又派出五十萬大軍讓摩藏膽怯；等摩藏國國主吃了虧了，樓掣豐才拿出蒼祁國四皇子來滿足摩藏國國主的虛心。真是一環扣一環，步步小心啊！”
    蘇子陌微勾嘴角笑了笑，側頭看向正在跟摩藏人學烤酥辣雞的紀穆雲。
    他的身體最近好了許多。
    像是遇到什麼困難似的，紀穆雲皺起好看的眉頭，撅著嘴，仔細地翻看鐵架上的雞腿。
    由於太靠近鐵架，眼睛很容易就被煙給熏著了，難受地隻想流眼淚。
    “真是的，跟個雞腿費什麼大勁，眼淚出來了吧？”
    蘇子陌擁著紀穆雲離開幾步，仔細地瞧了瞧紀穆雲的眼睛，“唉……別用手揉了，讓四兒倒盆水，擦擦吧。”
    “子陌妻主……”
    才說了四個字，紀穆雲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嘩嘩嘩“地流個不停。
    憋了憋，紀穆雲再度開口，“子陌妻主不是在陪蘭溪說話嗎？”
    “你們這邊這麼香，我哪還有心思說話。來，擦擦。”
    蘇子陌接過四兒遞上來的汗巾，看了看紀穆雲泛紅的眼睛，皺眉，“忍忍。”
    “子陌妻主……”
    紀穆雲拉著汗巾，結結巴巴，“我……我自己……自己來便好。”
    “好啊。”
    蘇子陌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鬆手放開汗巾。
    紀穆雲呆了呆，笨笨地伸手接過汗巾，“謝謝。”
    蘇子陌微勾嘴角，帶著三分俏皮七分壞心眼，“那等下，穆雲就別學做酥辣雞了。”
    “啊？”
    紀穆雲張著嘴，此刻他是真的愣了。
    在酥辣雞和給蘇子陌之間掙紮了許久，紀穆雲低頭將汗巾交給蘇子陌，“穆雲學做酥辣雞。”
    蘇子陌眼角含笑地接過汗巾，開開心心地為紀穆雲擦拭。
    而站在樓亭內的蘭溪歎息著飲完一壺酒，小聲嘀咕，“還擦做什麼，早好了。這兩個白癡！”
    “真想快點回去抱我家阿蘅！”
    出城門那天，蘇子陌一行人見到了一個意外之人。
    格奇一如初見那天，穿著深紅色的染花外袍、深紅色的翹頭金靴。
    在看到完好無損的紀穆雲時，格奇愣了愣，繼而粲然一笑，“蘇子陌！下次格奇絕不輸你！”
    蘇子陌點頭笑了笑，抱拳，“下次，子陌定好好陪格奇小姐玩個痛快！”
    “這是咱們摩藏珍藏的‘雪鹿’，祝各位一路平安！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紀穆雲看著那個瀟灑而去的格奇，輕聲呢喃，“她和子陌妻主很像呢！”
    “哪裏像？”
    見紀穆雲沒有回答，蘇子陌便牽著他坐上馬車。
    直到駛出濟濟爾許久，紀穆雲才看著蘇子陌說道，“一樣的自信灑脫，一樣的好勝。”
    “嗬嗬……”蘇子陌抱著紀穆雲，笑得渾身顫抖，“穆雲……”
    “嗯？”
    紀穆雲有些不明白，莫名地看著笑得如此開心的蘇子陌。
    “你這麼久不說話就是為了想我和格奇哪裏一樣？！”
    “嗯。”
    紀穆雲點了點頭，在他看來，這沒有什麼不妥。
    “穆雲……”蘇子陌抱著紀穆雲親了親臉頰，嘴角眼裏帶著笑意，“你真可愛！”
    臉龐微紅，單手抹著蘇子陌親吻的地方，紀穆雲的大腦有些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