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雪花是什麼形狀嗎？
    一片一片，像是被雕琢了的六邊形，在五彩的陽光下反射著晶瑩剔透的光澤。
    狹長的走廊空蕩蕩的，寂靜無聲。
    突然有腳步聲傳來，高跟鞋踏在冰涼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姑姑！”清亮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落下的瞬間發出。一個清秀的少年從長椅上站起，有些焦急地說道，“小染她……”
    “我知道了。”高貴的婦人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小染還在搶救中？”
    “是的。”少年看了看依舊亮著的‘手術中’點了點頭，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擔憂。
    沉默了半晌，洛染的媽媽沈晨再次開口：“小染怎麼會出車禍？”
    “我也不知道。”
    “嗯。”
    直到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手術室中走出來，才打斷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沈晨率先走了過去，問道：“怎麼樣了？”
    “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隻要安心靜養一段時間，很快就會恢複的。”醫生簡要地說道，隨後與身旁的護士一同離開。
    你知道雪花是什麼形狀嗎？
    一片一片，像是被雕琢了的六邊形，在五彩的陽光下反射著晶瑩剔透的光澤。
    小染，你要記得雪花的形狀，請你一直要努力地微笑下去。
    腦海中轟鳴一片，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的噪音，轟隆隆地在耳邊響徹著。
    洛染的嘴唇毫無血色，白皙的肌膚透著病態的蒼白。她輕閉著眼睛，顯然還沒有醒過來。
    精致的麵孔沐浴在淺淡的陽光下，像是泛起了金色的海浪。然而卻絲毫不能溫暖她冰涼的臉頰。
    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一個低低、輕若呢喃的聲音從毫無血色的唇瓣中輕輕逸出。
    “夏澈……”
    這微乎其微的聲音立刻驚動了在一旁小憩的洛寂，他連忙睜開眼，驚喜地喊著護士，話音有些語無倫次。
    “小染！你醒了嗎？”
    洛染皺了下眉，似乎是被吵到了。睫毛緩緩地顫了顫，像是蝴蝶不小心落到睫羽上，觸碰了那一片冰涼的柔軟。
    “表哥……你怎麼會在？”她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像是不小心灑上了濃鬱的蜜汁，帶著一絲不確定。
    “小染，你終於醒了！”洛寂語無倫次的說道，麵孔上有著明顯的倦怠，卻被驚喜完全掩蓋，“你忘記了出車禍的事情了嗎？”
    洛染垂眸，有些失落的抿了抿唇。
    她是去追那個身影才會被疾馳而來的轎車撞倒的。
    那個身影像極了夏澈哥哥，她才會不顧一切的追去，卻沒看到近在咫尺的轎車與漫天的叫罵聲。
    夏澈哥哥……
    她咬緊下唇，抿出一絲淡淡的血線。
    紛亂的思緒隨著推門的聲音戛然而止。洛染抬頭，引入眼簾的是媽媽高貴的麵容。
    “媽媽……對不起。”她囁嚅著，聲音幾不可聞。
    沈晨坐在床榻上，冷冷地看著她。
    “洛染，你怎麼會出車禍？”
    洛染沉默了片刻，低低的說道：“對不起，媽媽。”
    “說什麼對不起！”沈晨驀地站起身來，語氣在瞬間狠厲起來，“你能不能讓我省心點？！”
    “姑，小染才剛醒來！別再刺激她了！”洛寂連忙出聲勸阻道，眉宇間有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表哥，沒事的，我沒有關係。”洛染輕聲說著，眼底卻氤氳了一片濃厚的大霧，像是消融前的冰雪，在毫不留意間就會化成一灘清水。
    沈晨斂下神色，口氣冰冷：“醫藥費我已經替你交好了，到時間久出院吧。出院手續會辦理吧。”
    “不了，媽媽。”洛染抬起頭，凝視著沈晨，眸光中一片晶瑩，“我現在就可以出院了，我不會留在這裏的。”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似是清晨的透明露珠，閃爍著斑斕的色彩。
    “你！”沈晨皺了皺眉，卻又拿她沒有辦法。隻是恨恨的摔開門，大步走了出去。大約是走了十步遠，她又回過頭，看向那扇敞開的病房，目光夾雜著一絲深沉的哀痛。
    隨即，毫不留情的大步離開醫院。那充滿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監牢’。
    細碎如金的陽光下，洛寂正削著一個蘋果，回頭說道：“小染，姑姑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她說得話你別放在心上，其實她很疼你的。”
    “嗯，我知道了。”洛染低下頭，乖巧地答了一句。
    怎麼可能會不放在心上，怎麼可能不知道？
    即使是這樣，心髒還是痛得宛若刀割。
    “小染，不要在難過了。身體要緊！來，吃個蘋果，嚐嚐甜不甜。”洛寂走到她的身邊，連哄帶騙地把剛削好的蘋果放到她手心裏，忍不住叮囑了幾聲。
    “謝謝表哥，”她淺淺的咬了一口甜甜的蘋果，又想起了什麼，話題一轉，“表哥，你說……如果夏澈哥哥沒有死呢？”
    “怎麼可能！不都是親眼看到了嗎？”
    洛染沒有接話，默默地咬著蘋果，卻如同嚼蠟，嚐不出半點甜味。
    三天後，洛染出了院。
    楓溪學院依舊如同往日一般吵鬧，雖已入冬，氣氛卻溫暖得猶如初夏。
    洛染悶悶地走進學院，一言不發。稍稍抬起眼，呼出的嗬氣立刻被蒸發成淡淡的白霧，飄向湛藍的天幕。
    洛染向來就是獨來獨往，沒有什麼朋友。這樣的氣氛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經過正在聊八卦的幾個女生身旁，洛染撇了撇嘴角。餘光輕瞥，卻在下一瞬怔住。
    她不敢置信的回頭向反方向看去，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空蕩蕩的一片，一個人影都沒有。她怎麼會出現那樣的錯覺？
    洛染抿了抿唇，踩著上課鈴聲進入了教室。
    枯燥無味的課程不出多時就結束了。洛染剛想離開，就被叫住了大掃除。
    當洛染提著重重的水桶走上樓梯時，一個充滿元氣的聲音突然開口了。
    “洛染，小心！”
    洛染一驚，慌忙抬起頭來。隻見一隻籃球正快速地向她的方向飛來，她連忙用手去擋，卻完全忘記了手中的水桶。而那桶水一脫離洛染的控製，清澈的水立刻湧了出來，浸濕了洛染潔白的褲腳。
    洛染已然無暇顧及，看到依舊向她飛來的籃球，步伐微微有些淩亂。不巧的踩上了那灘水跡，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傾倒。
    然而——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她。
    洛染抬頭，卻在一瞬間驚怔。
    “夏澈哥哥……”低低的聲音從她的唇瓣中滑出，軟軟的，像是剛烤熟的麵包。
    洛染半躺在少年的懷抱中，漆黑的眼眸睜得大大的，眸光中滿是驚詫的光芒。鼻端縈繞著清新的香氣，像是染上了清泉的氣息。
    夏澈清俊的麵容上輕輕地劃過一絲疑惑，好聽的聲音在洛染的耳邊低低的響起：“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洛染這才抬起頭，細細地打量著眼前分外熟悉卻又分外陌生的麵孔。
    清俊的麵龐上纖塵不染，在淡金的陽光中泛著透明。漆黑的雙眸含著笑意，卻又夾雜著明顯的疏離。修長的身材就像是雕塑般絕佳，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接住她纖細的身體，恍然如夢。
    眼底驀地氤氳開一片淡淡的霧氣，眼前頓時模糊一片，隻隱隱約約地勾勒出夏澈棱角分明的臉龐。
    突然記起了十年前。他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溫潤如水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喑啞。
    他說，小染，我叫夏澈。
    洛染緊緊地咬著下唇，清楚地感覺到嘴唇中滲透出的疼痛，以及淡淡的血腥味道。她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夏澈。
    在他幾年前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髒就像是狠狠地被撕裂，憑空多出來的缺口，空蕩蕩的灌著風。
    她呢喃著，大腦中一陣劇痛，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身體像是接受不了如此高的負荷，微微的發著顫。一片深沉的黑暗頓時籠罩住她的視線，什麼都看不見了。隻是腦海中依然存在著一個聲音。
    夏澈哥哥……回來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