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蔚離開後，我一個人呆坐了許久。腦中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你如何跟宇文複交代？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不願意強求他們，不願意用那不管嫁給誰帶來的可能壓迫兩個人。隻有我明白，不管現在宇文複如何計劃宇文月的婚姻，都不會給這個即將淹沒的朝代帶來何種轉機。我差點忽略了一個事實，北周的命數不足幾年，而隋朝的壽命也不過三十八年而已。這一切的試探，一切的算計，有何實質意義？往後四十餘年，終將顛沛流離。
    穿越來此，莫不是一個玩笑。
    我在怡慶宮裏，從來隻有壓抑。
    聽我說完宇文月不願意這門親事，宇文複良久未語。
    上次入獄，我已然明白，一個不管過去多麼風光無限的皇子，沒了這皇位加持，不過隻留落魄二字。所以，我於宇文複，根本沒有抗爭的籌碼。
    我靜立著，宇文複看著我，我們就這麼僵持著，像是無形的對戰。
    “罷了，不過。。。她終究是要嫁人的，這個年紀還不嫁，隻會留下笑柄。”
    我額頭突突跳了兩下，對啊，對宇文複而言，皇家的顏麵才是最重要的，婚姻本身如何，永遠不是考慮的範圍。然而。。。“皇上說的是，隻是。。。月兒性子烈，若執意強求她，臣怕她做出什麼出個之事，更給世人留下了談資。”我必須也隻能再扛一扛，否則不會有任何轉機。
    宇文複斜睨我一眼，體味出我話語中的抵抗。
    “那你以為該如何是好？”
    “臣愚見，以柔克剛，不妨緩一緩，年歲大了她自然會妥協，如若她依舊不服軟，由她便是。皇上隆恩，一再給她安排人人羨豔的親事，是她自己不珍惜，怨不得別人。”我需要的隻是時間，需要時間耗到好的時機，或者能夠耗到宇文複再無暇考慮宇文月的婚事為止。
    “你可知，皇家子女的婚嫁，都關係各方勢力均衡？”
    “臣自是知道的。”
    “你可知如今待嫁閨中的皇家女子所剩不多，然而朝中暗潮湧動，聯姻我們在所難免。”
    “皇上是要告知臣，月兒是顆棋子嗎？”
    哐當一聲穿過耳膜，我晃神間瞧見腳邊金燦燦的香爐子在忽悠悠打轉。
    “你在用什麼樣的口氣和態度跟朕講話？”惱羞成怒的宇文複咆哮著。
    “臣哪一句話說的不在理？”我是瘋了嗎，忘記上次拒婚被關牢房嗎？這是皇帝！在這個時代能要我的命！可是。。。
    “你是不是覺得朕不能把你怎麼樣？”
    “臣不敢，您以什麼樣的由頭處置我都不會被詬病。您是皇帝，江山是你的，我的命自然也是你的。隻是，因為我說了實話就是大逆不道了嗎？”
    我能感覺到宇文複眼裏和心裏都在冒火，隻是此刻我突然什麼都不怕了，我甚至有一瞬間在想，殺了我吧，這個朝代我無能為力，什麼解救黎民百姓，見鬼去吧，讓皇帝做去，我為何要操心，殺了我我就解脫了，愛怎樣怎樣。
    “你這性子也如同烈馬難以馴服，不懂得圓潤，江山自不可能是你的！”
    我忽的笑出聲來，“我早就說過，過去如何已經不可逆，若當年我為帝我未必不是好皇帝。但是，沒有假設，江山已經是你的了，你也必定會是個好君主。我無意於江山，無意跟你抗爭，我要的，不過是守護家人，僅此而已，若月兒的親事讓她鬱鬱寡歡，我寧願她獨自一世。”
    “守護家人。。。？”宇文複冷笑一聲，“我就不是你的家人？”
    “正因為你也是家人，我才說了，皇位是你的。”
    宇文複驀然轉頭，眼裏閃過訝異。“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所以不是不渴望江山，而是不會爭？”
    “信不信都由你，事實不會摻假。”我淡淡說著，他把”不會”說的異常重，似是覺得他自己是個笑話，而我也是個笑話。不渴望當皇帝的皇子？多麼蒼白無力的論斷。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不遮不掩的說話了。”宇文複自言自語道，“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皇上萬安，臣告退。”我俯身作揖，起身，離去。
    “少時。。。父皇賞賜了我一件花瓶，精工細作，巧奪天工，我和你都愛不釋手。你是母後娘娘最愛的孩子，我總擔心她會要我讓給你，日日膽戰心驚，茶飯不思，終一日身心俱疲，一病數日。醒來後，我把花瓶讓給你，你搖搖頭便推回給我。隻說了一句話，花瓶是哥哥的，我喜歡了，看看就好。。。”
    我在怡慶宮門外駐足，身後宇文複的餘音漸落。
    我的目光飄向遠方，我不知道他是在回憶我們的兒時，還是隻是打了個比喻。隻是。。。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終究間隔了太多。

    作者閑話：

    好漫長的一個星期，大雪之後的工作就是鏟雪、鏟雪。。。不停的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