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獄的大概第四天，完全不知道每天怎麼過的。早起，睜眼，吃飯，發呆，吃飯，發呆，吃飯，發呆，睡覺…第二天，繼續重複前一天。牢房的夥食很一般，雖然是一天三頓一頓不少，但是比起王府的菜色差了太多，甚至比不上王府的夜宵與下午茶。一碗米，一碟菜。米粒有的時候生的磕牙，有的時候又熟過了的不經咬，菜裏一絲油水都沒有。有段時間，我接近於崩潰，茫然的不知所措，看著從牢房頂部的小窗射進來的微弱的陽光，還是貪戀以前日子的美好，原本認為沒有比穿越更糟糕的了，現在才是最糟糕的，硬生生的一點點絕望，正慢慢吞噬我，而我對此，卻沒有任何辦法。
    沒人來宣旨，沒人告訴我我是在等死還是等活，沒人給我台階讓我下來，沒人考慮過我曾經是高貴的王爺。我以為這是自編自導的電視劇，一切都在掌控中，卻沒弄明白，我不過是戲台上的一個角兒，看戲的看開心，編戲的在努力討好看戲的，而角兒，隻不過是個棋子，沒有了你，還有別的人可以替代。
    第六天。
    暖暖的一束光線中，我數著一粒粒漂浮不定的塵埃，數不明白了再繼續重新開始數。它們時刻都在不停地移動位置，我必須很認真的一個個數著。這是我幾日來唯一找到的可做的事情，現在的我，除了還能記得這是入獄的第幾天外，其他的都已經弄不清了，我很擔心哪天我連日子都記不清了該怎麼辦，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餘生有可能在這樣的境況下度過。
    “王爺，奴家是來宣讀聖旨的。”一個尖細的嗓音說道。
    大概是在牢裏呆的久了，要不就是長時間的精神壓抑，使我變得遲鈍了，連牢房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群人都沒有發現。
    目光順著黑色皂靴向上移，看到一張塗得異常白皙鄒巴巴的臉。我皺了皺眉，這張臉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是…？”好久沒有開口說過話，我的聲帶有些不聽使喚，好容易才發出沙啞的兩個字。
    “王爺真是健忘，奴家楊德。”眼前人微微笑了笑。
    楊德…？我的思緒開始遊離。楊德…是他！？那個生病時候代表宇文複來探望我的楊公公？！第一個說我和以前不同的人！？怎麼會是他？短暫的驚愕，轉瞬化為平靜，是啊，能代表宇文複的人，自然，他是皇帝身邊的重要人物。
    宣讀聖旨？我遲疑了下，艱難的起身準備行禮接旨。宇文複，你要怎麼處置我嗎？換句話說，你想我怎麼死？
    楊公公擺擺手，“王爺免禮，皇上特別吩咐您不需要多禮。”
    不用行禮？嗬，是要殺我了，所以給我一點兒特別待遇嗎。
    我低著頭，等待著下文。
    “聖上口諭，南江王宇文澤禁閉多日，悔改之心可嘉，隨罰奉三月以示懲處。欽此。”
    我全身動撣不得，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有處死？沒有鞭打？罰奉？是說…不會要我的命了？
    “王爺，接旨吧。”楊公公提醒道。
    我緩過神來，俯身行禮，“謝皇上恩典。”
    “王爺，跟奴家走一趟吧，”楊公公說，“皇上在怡慶宮等您。”
    我有些不知所措，遲緩的起身，跟上。
    路上，我腳步蹣跚，行動緩慢。
    楊公公回頭看了看我，若有所思，腳步頓下來，輕聲說道，“王爺，您這是何苦，好在皇上這次消了氣，不然…您看您的身子骨，可是經不住更嚴厲的。”
    有那麼一刹那，我認為他是在跟一個女子說話，不是在跟我說。隨即想起了他說過的我的‘不同’，心跳加快，他又是在告訴我他認為我的‘不同’了嗎。
    “自打上次墜馬，就成了這樣，大不如從前了。”我慢慢說道，還不太適應開口說話。打定主意，就像之前說的，以後我是宇文澤，我相信我是，別人才會相信。隻有說服了自己，才唬得過別人。
    楊公公看的我的眼神頓了下，“說的是。”
    繼續走著，我們便不再搭話，隻不過因為我長久的不活動，依舊速度很慢。
    在見宇文複之前，我洗了澡，換了幹淨的衣服，宮女們幫著梳理了發髻。一身得體的站在怡慶宮裏。楊德退下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被他這一看，頭皮頓時發麻，他是什麼意思？每次見到他，他的說話方式和內容都讓我覺得他是知道什麼的，或者他在探尋什麼？沒時間細想了，我現在的全部精力都在宇文複身上。
    怡慶宮裏的下人還是如上次一樣都退下了，宇文複依舊坐在明晃晃的幾案前閱讀著什麼，亦如六日前的樣子，不同的隻是這次沒有給我賜座，當然，他現在不需要。
    出獄後，楊德他們就給我整頓了一番，於是我是幹幹淨淨，整整潔潔站在宇文複麵前的，他不知道這幾日我經曆了怎樣的掙紮，也不知道我如何度日如年，現在的我外表依舊光彩奪目，儀表堂堂，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沒有牢獄裏的絕望和頹廢，多諷刺，經曆過那樣的掙紮與懲處，又這樣麵目全新的站在他麵前，好像都是一場夢。
    宇文複抬起頭看著我，“如何，可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