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沉吟良久，終於咬牙，應道：“將軍請起，我答應便是。”
    “他日雁國一統天下，定不忘今日丞相大恩。”越今昔驚喜道，作了一揖，起身。
    其他人卻是都鬆了口氣。
    “若是殿下將軍無其他事，老夫便先行告辭了。”秦相顫著雙腿，哆嗦著老淚道。
    “也無他事了，便先散了罷。”越今昔道，隨即牢牢地看著秦相的眼睛，“便拜托秦相了。”
    人都散光，承寧慵懶地從躺椅上坐起半個身子。
    “醒了？”越今昔笑問道，往熏香的爐子裏撒了些安神的香屑。
    “嗯，”承寧應了聲，他早就醒了，在越今昔向秦相跪下之前，隻是一直不動聲色，“其他權貴家中也不止一個兒子，你為何偏偏選中了秦相的？”
    越今昔手一顫，又笑道：“不過是隨機選了一個罷了。”
    “你騙不了我的。”承寧搖搖頭，倔強地看著越今昔。
    “不知道，大概是天意吧……”越今昔迷蒙了眼睛，看向窗外。
    是因為一時興起的妒忌，想悔改時卻又來不及？還是……
    越今昔開了窗，冷風從夜幕中長驅直入。頭腦霎時間清醒。隨即明白了，是妒忌。
    不想讓那人向著自己，而不是隻對著那個紈絝笑，若是將那個人送去了宮中作男寵，他又會作何反應……
    “你真的是昏頭了……”承寧搖頭道，“秦相家的公子又不是說送進宮就能送進宮的。”
    “這個方便。”越今昔笑道，“秦相幾近權傾朝野，皇帝對他早有顧忌，早些要他兒子進宮做官不過是想在手裏握個弱點，現今秦相主動將兒子送與太子，便是斷了自己的後路，皇帝想得再多，也以為是利大於弊。”
    “那若是秦公子他自己不肯呢……”承寧慵懶道，“秦相要他幹的可是謀逆的事情，再說，一名男子，如何會願意入宮做一個男寵？”
    越今昔一愣，終於歎了口氣，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其它什麼法子麼？再者，雁國一統天下後，榮華富貴數之不盡，區區肉體上的傷，誰會去在意呢……”
    承寧低了頭，沉默下去。
    良久，越今昔長身而立，欠了欠身道：“殿下先起身吧，這樣子怕是要著涼，還是去屋裏睡的好。”
    “嗯。”承寧應了聲。
    越今昔背上承寧，承寧順從地攬上他的肩。
    “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不安……”承寧把頭靠在越今昔堅忍的背上，暖意頓時滲入身體的四肢百骸。
    “殿下隻管放心便是，其餘交給我們，定不負聖望。”越今昔柔聲安慰道。
    承寧搖頭：“不是這個。”
    隻是覺得，自從到了聖朝，自己似乎便開始不懂你，那個綠衣人，秦相公子，還有你從沒用過的那種用心險惡的招數。不知道你溫文爾雅的背後到底有些什麼招數，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隻是怕，似乎是要失去你了。
    越今昔推開雕花的門，進去，小心的將承寧從背後放下。又到門邊，細細搖了門。
    承寧安靜地坐在床邊上，越今昔上前，半跪下，解開了承寧褂子上的盤扣，脫下褂子，又解了長衫，替他脫去了靴子。
    承寧坐上床，自己拾起錦被。越今昔掖了掖被角，欠身笑道：“殿下沒什麼事情，我便先回自己房裏了，我房間就在隔壁，殿下有事盡管喊便是。”
    “你就不能睡在這裏麼……”承寧歎了口氣，望著他。
    “這裏就一張床，怎麼睡？殿下萬金之軀，怎能讓我這種粗人汙了呢……”越今昔淡笑。
    承寧覺得心裏一酸，道：“小時候不就經常一道睡的麼，現在怎麼就不行了……”
    話未說完，便被越今昔出聲打斷。
    越今昔無奈笑道：“殿下再過三月就成立了，我們早已不是什麼小孩子了……”
    “我不管。”
    “殿下又犯倔脾氣了……”越今昔淺笑著，“那臣變先告退了，殿下自己小心，莫受了涼。”
    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承寧倏然坐起，攬住越今昔，道：“什麼成立不成立，我不管，今昔哥哥，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越今昔的身形怔住，終於還是咬牙，掰開了承寧的手指：“殿下切勿被一些亂了常倫的心情左右了，雁國百姓，還有這天下，都是在盼著殿下……”
    終於頭也不回，出了門，不忘叮囑守在門口的侍衛。
    承寧始終是那個被掰開了手後的姿勢。
    長淚落下，他吸了吸鼻子，縮進錦被裏，將適才攬過那人的手深深埋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