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府，已是華燈初上，街邊的燈盞都陸續地亮起。
    越今昔看了時辰，心情大好地加快了步子。
    “這位公子麵露桃花，看來是有良緣吧……”
    聞聲，越今昔停下步子，見姻緣祠外坐了一道人，仙風道骨般的模樣。
    雖知道是騙人把戲，但也算是半準了。
    越今昔上前在道人攤前的木凳上坐下，問道：“先生所言倒是準了，那這姻緣成是不成呢？”
    道人撚了撚須，意有所指。
    越今昔會意，掏出塊銀兩遞上。
    道人掂了掂分量，欣然道：“公子這姻緣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隻是羈絆啊……”
    “哦？”越今昔來了興致，“此話怎講？”
    道人隻是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
    “還請先生明示。”越今昔有遞上一塊銀兩，卻未想道人不肯再收。
    “貧道說，天機不可泄露，自是不可泄露，公子會意便好，這銀子，公子還是收回罷。”道人回頭道，“若是公子心存想念，便到這姻緣祠裏求些什麼，護護因緣罷……”
    “那，多謝先生了……”越今昔說著，站起身。
    已經入夜，姻緣祠裏求姻緣的善男信女依舊不少，若是要求，必要等上很久。越今昔看了看天色，終是決意改日。
    到了醉紅樓，立即有小廝將他迎上二樓。
    穆懷海一見他到了，立時朗聲道：“等了你半天都不見人影，這冬日裏入夜早，我早就餓了，就等你了。”
    “看在這全羊肉的麵子上，你等我也算值了。”越今昔笑著，坐到承寧身邊，“怎樣，大夫來過沒有。”
    “嗯。”承寧半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越今昔知道他是在賭氣，微微一笑，也不再追問，持了筷子，夾了片翠湖萵筍到承寧碗裏：“殿下身子不適，忌葷腥，便吃些清淡的吧。”
    承寧夾了筍，默默吃下去，終究是沒忍住，低聲問道：“你去哪裏了。”
    越今昔一愣，立時回道：“遇到一個同是求醫的人，殿下身子不適，便讓人先帶了大夫來。我從前學過些時日的醫術，便替那人家公子看看。”
    “我也可以你看……”承寧臉色稍緩，仍是低聲道。
    越今昔笑道：“殿下萬金之軀，我不過是學過些時日醫術，怎能逾越。”
    承寧終於緩了臉色，持了雕了牡丹形狀的銀刀子，割下一塊全羊肉，放在了越今昔碗裏，道：“今夜怕是又要通談許久，你不要累了身子。”
    越今昔笑道：“我是粗俗之人，豈會因為熬了個晚上便傷了身子。倒是殿下，切莫怠慢了自己……”
    “看你們倒像是學人家夫妻相敬如賓了。”穆懷海笑著，撕去了羊腿，毫無顧忌道，“別卿卿我我了，時辰不早，那些人怕是要來了。”
    承寧斜睨了穆懷海一眼，心情暢快。
    “穆兄說的對。”越今昔朗聲笑道。
    ——
    入了冬，夜色自是蕭條，秦行正待去執勤房裏取些蠟燭，驀地便是一陣罡風刮過。
    “早知道便加件衣裳。”秦行攏了攏袖子，暗自笑道，卻在拐角遇上了穿著狐裘正要出門的秦相。
    秦相見了秦行，便令引路的小廝緩了緩，問道：“阿行這是去執勤房？”
    “是。”秦行應道，“少爺房裏的蠟燭快燃光了，我腳程快，便去取幾支。”
    “我先下要去醉紅樓，大約要晚些回來，你過會兒和執勤房裏的人說一聲。”秦相一直將秦行視作半子，大多事對其也不加避諱。
    “曉得了。秦相慢走。”秦行退讓到一邊。
    秦相理了理衣裳，走了幾步，又道：“那少川便托你多加照顧了。”
    “秦相哪裏話，秦相和少爺對秦行的大恩大德，秦行隕首難保。”秦行波瀾不驚地笑道。
    未幾，秦相的身形便在廊盡處拐了彎。
    秦行正了身子繼續走，卻不是去的執勤房的方向，而是向後花園走去。
    秦府的後花園早晨看盡是奢靡，到了晚上，卻是暗色依舊，與外頭的閑花野草無多大分別。
    秦行抬首，一聲尖銳的呼哨聲破空響起，一直黑色的鷂子在夜幕裏低鳴幾聲，展了矯健的翅膀俯衝下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它便是這夜空中的王者。
    鷂子撲騰幾下翅膀，穩穩落在秦行的手臂上。
    “這才一月不見，你倒是又壯實了。”秦行笑道。
    黑鷂低叫一聲，算是回應。
    秦相從懷裏掏出一張皮紙，卷成筒狀，塞進黑鷂腿下的一個小金環內，細細扣了金扣。隨即揚手，道了聲“去吧”。
    黑鷂長嘶一聲，矯健地展翅，盤旋了幾圈，消失在夜幕裏。
    秦行呆站在風裏，任夜間的風在身體裏肆虐。
    站了許久，終是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這夜裏的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