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才交過冬，這天卻一日千裏地涼了下去。
    秦少川剛邁出那扇秦府那扇紅木鑲金的大門，便生生打了個寒戰。身旁的小廝見狀立馬眼疾手快地將火兔毛鑲邊的褂子呈上。
    秦少川瞥了眼那褂子，撇撇嘴，啐道：“這才剛過秋日便要套上這樣笨重的裝束，到了臘月裏我便不用出門了，整日窩在房裏烤爐火得了。”
    小廝“嘿嘿”一笑，為難道：“少爺，你看著外頭天也冷，老夫人說了，一定要讓少爺穿上這褂子才讓出門……”
    “天冷？”秦少川睨了小廝一眼，道：“你這才穿著身秋裝，便要我穿臘月的裝束？”
    “嘿嘿，少爺萬金之軀，怠慢不得，我們這些粗皮糙肉的怎麼能和公子比呢……”小廝笑道。
    “老太太年紀大了，什麼都愛操心，小題大做的，你莫要管她……”秦少川不耐地揮手道。
    “這……”
    秦少川歎了口氣，又道：“你去將行少爺喊來，沒你什麼事了……”
    “誒，多謝少爺。”喊了行少爺，自己便不用再被使喚了，也省去了勸秦大少爺穿上褂子的煩心事，皆大歡喜，於是便眉開眼笑地應了聲，進了府裏。
    小廝這一趟，去得慢，來得更慢。秦少川也不急，哼著年前剛譜的小曲兒，慢悠悠地踱著步，在相府門外頭轉悠。
    這秦大少，長了付人見人愛的好皮囊，雖說平日裏待人怠慢了些，脾氣躁了些，有些時候倒也是靜生生的一個人，倒也靜得下心來一個人在府裏的眷書齋裏呆上一天，品品茗，練練字，寫寫詩，譜兩個小曲兒，有些時候卻是蠻橫得緊，已有什麼不順心的遍掀桌子扣盤子，把整個相府折騰個雞飛狗跳。
    然秦大少是誰？除卻秦丞相獨自，聖朝太子妃的親弟弟外，還是才子，大才子。
    上頭皇上朱筆禦批，還賜了塊鑲得金光閃閃的大匾，上書“天下第一才子”，翰林院裏一群胡子花白的老頭兒不服氣，聯名上書要皇帝下旨，比試過後才承認這第一才子的稱號。比什麼？自然是琴棋書畫，然這幫道貌岸然的老學士們不爭氣，給輸了個七零八落，恨不得當場拿條繩子把自己勒死。秦丞相樂嗬嗬地上了那些大學士的門前拜訪，賠禮送了一堆，還道“犬子不才，讓大學士見笑了”，一回秦府便拿大紅綢子將那塊禦賜的牌匾束了，懸在正堂上，自此便在權貴們中間揚眉吐氣，快要自己的兒子如何如何。
    然而秦大少自己卻似乎對這莫大的榮光熟視無睹，該幹啥還幹啥，小曲兒照聽小茶兒照品，上頭要他做官的詔書下了幾次也都辭不赴命。
    才子大都是有什麼怪癖的，周圍的人看開了這一點，倒也都對秦大少的怪行徑見怪不怪了。
    “少爺。”
    聽聞人喚，秦少川停了口裏哼的醉花雕，回頭。
    那人是日穿了件淺綠的長衫，腰間用墨綠紋著文飾的腰帶束了，照例別著腰畔的千疊劍出來。分明是不起眼的顏色，在秦大少眼裏卻似是將整個秦府都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