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集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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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商場裏人氣很足,大家都像餓狼撲食一樣地看著相中的獵物。顯然我對這種促銷方式沒多少好感。幾輪折騰下來,我就躲到一邊去了,麵無表情地看著陸小文漂亮的身影在人群中奮戰。心想,還好沒學生看見,否則真是丟臉丟到黃浦江了。
剛剛往外挪了一步,就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朝我傳來,
“蔡乾,這邊這邊”
我的心頭一個震顫,這年頭,除了他,還有誰會有那麼滑稽的名字?下意識地就往前走,想躲起來。可是,事實證明,人在極度慌張的時候,總會算錯方向,我的眼睛馬上就在那個紅衣女子的身上定格。
她穿著一件火紅的皮衣,下半身牛仔褲加靴子,很年輕,很有活力,然後,我看到了後麵那個人的臉。
我的視線對上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逃,按照我平時對學生常說的那句話就是“哪裏來的哪裏去”,於是,我抱頭鼠竄回老巢,都沒來得及和陸小文說一聲,心跳越來越快,就好像要跳出胸膛。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兩個月,抑或是更長。他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穿著黑風衣,白襯衫,身形修長,一臉玩世不恭的表情。可是,他遠遠地站在那裏,卻已經不是我的他了。
我一路狂跑到商廈門口,才微喘口氣,呼出的空氣在冰冷的夜中幻化成團團白霧。哎,年紀大了,腿腳不靈活了,跑個400米都喘成這樣,看樣子以後要和學生一起晨跑了。
我剛想回頭看他有沒有追上來,就對上他隱在黑暗中的冷冽眼神。人家說,回眸一笑百媚生;我一回頭,隻有悲劇發生,同人不同命。
“哈哈,那麼巧,你也來血拚啊?”這種蒼白的開場白出自不才的在下。我仍背對著他,不敢回頭。
他沒有回應,我又繼續對著空氣吐泡泡,“恭喜你啊,又結新歡,桃花依舊”
後麵還是沒有動靜。我心虛地向後張望,發現他早沒了影子,當下大歎一口氣,邁步離開。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讓我懷疑自己做了個夢。隻是這個夢裏麵,他的笑容不再有,眼神從頭到尾都冷冷清清的,就像我和他相親那會兒。果然是我太空虛了,買個東西都會夢見他,我的花癡病真是沒藥救了。
我渾渾噩噩地上了出租,才想到要給陸小文掛電話。
隱在黑暗中的男子望著那輛白色出租越開越遠,才輕輕地從嘴角吐出三個字,“對不起”,他的表情很悲傷,笑容淡淡的,最終化在這一抹寒冷的空氣中。
鋼筋水泥的都市,彼此取暖的兩個人,美好得像一個童話故事,最終化為沉沉泡影,墜入漫無邊際的大海。
很快迎來了寒假,老媽看我心情一直不好,提議去北京旅遊。
我很歡欣雀躍,北京那是曆史名城,皇城底下的人民都特大氣,我就喜歡大氣的女人。而且,最重要的是,紫禁城是穿越發生頻率最高的地點,說不定我就穿成一個格格郡主之類的,和一群皇子王爺大談戀愛,愛得撕心裂肺了。但要注意的是,千萬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否則就要上演後宮戲了。一想到一群女人勾心鬥角,我就不寒而栗。
於是,在飛機上的兩個半小時,就在我無聊的遐想中打發過去了。一到北京,我就迅速到東來順蹭了頓禦用火鍋,北京的天氣很冷,吃完飯,我都想直接把火鍋打包帶走,當暖爐用。
東來順的不遠處就是電視上出現頻率最高的天安門廣場,看著廣場前的兩根擎天華表,我覺得中國人的驕傲和氣場馬上出來了。我瞪著身邊兩個外國人的時候,頭抬得像掛在壁爐裏的烤鴨似的。
“閨女,注意形象,不要損壞國際友誼,咱不能給中國老百姓丟臉”
老媽的話向來很毒,但也一針見血,於是,我又裝小媳婦了。
跨進故宮門檻的那一刻,我隻有兩個字——震撼!而且是那種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體起立致敬的震撼。
別的遊客都步態安詳,不緊不慢地瀏覽各處宮殿,或者在橋端前留影。我繞著太和殿轉了十餘圈,想找塊堅硬的石頭把自己撞死,然後華麗麗地穿越,我的頭正準備往下猛磕的時候,腦中回憶起了我媽的話,
“閨女,咱在外麵不能給中國人丟臉”
於是,我哀怨地看著那塊被我相中的石頭,四阿哥、十三阿哥,我們今生是無緣了……
在故宮裏撒野了一天,傍晚時分,我終於和老媽找到先前預定的賓館,行禮已經送到,導遊說的四星條件還不錯,有十幾層高,走廊裏鋪著厚厚的紅地毯,踩在上麵很溫暖。
老媽在房間裏洗澡,我閑得無聊,就跑出去溜達。
夜晚的北京暗得很快,七八點的時候,已經可以看見不遠處昏黃的月亮,還有一群隱在暗色中的星星。果然,城市裏的星星不怎麼亮,沒有郊區那麼令人著迷。很快,我覺得自己眼前已經有點模糊了。不經意間,就聽到後麵有人的腳步聲走近,
“小姐,一個人嗎?”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
我回頭,是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特別猥瑣。
“不好意思,我男人在房間裏等我,我要回去了”
然後,我發現我被他堵住了回去的路。因為我發呆的地方是個死角,離我近的那一側除了樓梯,什麼都沒有,而且,我不能保證樓梯的每個樓層的大門都是開著的。如果是鎖上的,我仍是死路一條。
那男人已經向我走來,笑得不懷好意。走廊裏的燈光很昏暗,到處都靜悄悄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我連呼救都是白搭,手機在房間裏,唯一的求救設備也沒了。
心底的寒氣越來越盛,我想也沒想,拔腿就跑。還好下一個樓層的門是開著的,我跌跌撞撞地來到下一個樓層,身後響起了男人匆忙的腳步聲,離我很近。
對賓館內部不熟悉,如果乘電梯,無疑是等死。於是,我隻能冒險一下了,看見一個房間的門半開著,我一頭撞進去,把門自裏麵關上。聽著外麵的腳步聲匆匆走過,我才大喘一口氣,今夜真是驚魂,完全忘了自己跑到人家房間裏來。
“是誰?是外送到了嗎?”一個好聽的男聲傳來。
我瞬間就呆楞了,當初就是被他好聽的聲音迷得神魂顛倒,怎麼如今又陰魂不散了?我回頭,看見一個熟悉的側臉。
蔡乾半躺在床上,似是剛洗完澡,正在看書。房內突然很安靜,靜得我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我突然明白了“才出虎穴,又入狼窩”的真諦。
他也很驚訝,望著我,“怎麼是你?”
我大概和他解釋了一下我被一個變態追著跑,看見他房門開著,所以躲進來了。他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那表情像被別人吃了豆腐一樣。
我站在門口,他躺在床上,我們維持這樣的姿勢很久沒有動過。
“我們醫院今年來北京培訓”他淡淡地說,表情隱在一片黑暗中看不真切。
我“哦”了一聲,“我和我媽寒假來這旅遊”
又是良久的沉默。
“那現在安全了,我回去了”
他突然翻身下床,我害怕得往後退了一步。
看見我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沒有走過來,直接走到陽台上,赤腳踩在冰冷的露台上,把陽台和房間的落地玻璃窗關好。我楞了一下,不明所以。
“把窗子鎖好”他的聲音隔著厚厚的玻璃傳過來,並用手示意我把窗從裏麵反鎖。
我走近窗前,仍是和他保持一定距離,朝他擺擺手,
“真的不用了,我馬上回房,那人應該走了”
他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語氣有點凶,“鎖上!”
我如他所願,看見他在外麵裹著淡薄的睡衣,我的心口壓抑得難受。他指了指自己方才躺過的床,“你今晚就睡這上麵,明天再出去,我進不來的”然後默默地背對著我,坐在一個角落。
我覺得自己眼眶濕了,先給我媽掛了個電話,
“我在北京城遇到自己的老同學了,今晚睡她那兒,明早來找你”
我媽狂罵我沒心沒肺,我卻笑不出來。
我看著蔡乾裹著深藍色的天鵝絨睡衣,吐出的白氣在寒冷的室外空氣中化成一個又一個迷離的煙霧,馬上就淚眼朦朧了。
我打開窗,扔了一床被子進陽台,“其實真不用這樣,你送我回我媽那兒就行了”
他瞥了我一眼,把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女人真囉嗦”然後就不理我了,閉目養神。
我跨進房間的時候,聽見他提醒了一句,“記得把窗鎖好”
躺在他的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被子上還留有他淡淡的薄荷香味,我越想越懷念,就痛哭起來,又不敢發出很大聲響,生怕被他看見。蔡乾,如果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我們還能在一起,該有多好……
默默想著,我仍是輾轉難眠,看著他在陽台上一動不動的背影,心裏更難過了,昏昏沉沉地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