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華麗的建築，杜淩煙不禁心中一沉。
    一襲素淨的白衣，未施脂粉的清豔臉蛋上帶著淡淡的蒼白。我見尤憐的清冷氣質在喧鬧的市井中著實顯得紮眼，不斷引來路人的側目。
    “我說這位姑娘，上官爺讓你進去。”濃妝豔抹的鴇嬤嬤扭腰擺臀地自樓裏出來，不著痕跡地睨了她一眼，心下讚歎著這姑娘生得可真是美呐！即使素著臉兒，依舊美得不可方物。她那醉櫻樓裏的姑娘同她比起來，怕是都隻能算在胭脂俗粉之列。
    杜淩煙淡淡頷首，沒說話，便隨著鴇嬤嬤進了樓裏。
    女人上青樓，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雖說早已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但真正瞧見一切，還是大大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觸目所及的紅教她胸口一陣窒悶，她緊緊地斂住了眉，忍下厭惡硬是隨著鴇嬤嬤進了前廳。
    衣不蔽體的姑娘們輕浮地攀在客人身上，男人們眼中盛著的是赤裸裸的欲望。耳畔不斷傳來男女之間火熱的調笑聲，羞得她恨不得掉頭走人。
    遠遠便瞧見他正同一名身材火辣的姑娘調著情，動作輕佻地狎玩著女人裸露的身子，女人似乎很享受，眯起眼任由他不斷地在身上遊移。
    杜淩煙狼狽地想要移開視線，怎奈上官焰似乎已瞧見了她，嘴角泛著嘲諷的笑意，邪氣的眼直勾勾地鎖住她，冷冽的目光教她心中一凜。
    她整了整思緒，走了過去。
    “祁彧說你找我。”杜淩煙極力抑製住滿心的不安，硬是冷著素顏，維持著平板的語調。
    上官焰並未搭腔，仍是一逕地兀自同懷中的姑娘放肆的調笑。
    舞姬們仍在隨著旋律舞著，四周放肆的聲浪耳語卻慢慢地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地將視線移了過來。
    “噔——噔——噔——”古箏原本清越的彈奏聲在此刻卻沉重得仿若每一下都抨擊在心。
    氣氛，尷尬得一觸即發。
    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如此詭異的氣氛，不知是誰，“噗嗤”一聲地便笑了出來。四周看好戲的訕笑聲漸漸多了起來。
    杜淩煙動也不動地僵直在原地，男人們不懷好意的打量目光，難堪得她慘白的無暇臉蛋上霎時間青一陣紫一陣。
    素色水袖下的拳握得死緊死緊，青筋猙獰地浮於其上。蒼白得隻隱約瞧見些微色澤的唇瓣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是忍了下來。
    她轉身，掉頭欲走。
    “緋若，你方才不是還同我提起想見見傳聞中上官府上無所不能的總管嗎？”上官焰低沉的嗓音響起，慵懶的語調裏夾帶著三分輕佻七分凜冽。
    “嗯……呃？”女人氣喘籲籲地抬首，迷蒙的眸子裏霧氣氤氳，盛滿了沉溺於情欲之中的難以自拔。
    “你說過的，忘了嗎？”上官焰骨節分明的長指一寸一寸地緩緩摩挲著女人光滑宛如白玉的頸項，微微施力，微帶薄繭的掌心帶來酥麻的快感，曖昧而危險。
    “呃……是，緋若聽聞……上官府上的女總管精明能幹……早就慕名已久……很……很想見上她一麵……”女人嬌喘，理智在頸上那若有似無的威脅下斷斷續續地回籠。
    聰明如她，縱使不甚明白他威脅她這麼說的用意何在，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準錯不了。
    “哦？這就是了。”上官焰粗嘎地低笑，滿意地一把揮開伏在身上的女人，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袂，從容地自榻上坐起身。
    早該知道的——找她來的原因，無非就是想給她難堪。
    很好，他做到了。
    杜淩煙冷笑，收回欲離去的腳步，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來。
    “是，我就是上官府上的總管，現下姑娘瞧見了？”她挑眉，態度倨傲地俯視趴伏在軟榻上的女人。
    “嗬……”緋若見狀，亦收起媚態，坐直身軀，眯細了一雙美目，嬌嗲地輕笑。
    她輕攏薄紗，舉止娉婷地提起青花瓷盅，倒了杯茶遞過去，“既然總管姑娘都到了咱們醉櫻閣，緋若方才便已同上官爺說到仰慕姑娘許久，自是不好失了禮教。總管姑娘請允許緋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不必。”她冷著嗓，生硬地一口回絕。
    “總管姑娘不肯接下，莫不是瞧不起緋若出身風塵？”緋若仍是維持著遞茶的動作，盈盈水眸裏漾滿朦朧的秋水，泫然若泣地控訴道。
    緋若瞧見眼前這女子生得恁般清冷脫俗，未斂妝容的臉兒更是美得不染一絲塵埃，心下早就嫉妒不已。她混跡風塵絕非一年半載，巧舌如簧的唇舌之功常人自是不比，為人處世也八麵玲瓏，饒是精明能幹的杜淩煙也招架不住。
    “我並沒有看輕姑娘的意思。”杜淩煙怔怔地覷著女人媚到骨子裏的那股嬌態，滿盈水霧的眼眸，這般嬌媚柔弱的女子，才是男人喜歡的嗎？才是他上官焰喜歡的嗎？這樣的柔弱她怕是窮極一生也學不來。
    “既然如此，那總管姑娘便喝了它吧。”語畢，緋若唇角挑起一抹教人難以察覺的詭異弧度，便狀似熱絡地欺身而上。嗆人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不禁教人心生一陣厭惡。杜淩煙側首，反射性地一把揮開那股濃鬱的氣息。
    “啊——”緋若驚呼，滾燙的茶水驀地一瞬間便盡數倒在了她裸露在外的凝脂上，白玉般細嫩的肌膚很快便泛起觸目驚心的紅。
    四周傳來陣陣抽氣聲，杜淩煙一陣心慌，急切地想要上前細瞧。
    “哎喲……夭壽哦……你這姑娘怎麼這般不講理？咱們家緋若好心好意敬你，你心中瞧不起緋若出身低賤，不領情便罷了，何必動手傷人？”鴇嬤嬤見狀，立時喳喳呼呼地跳了起來。
    放眼這醉櫻閣裏誰人敢不敬她三分，瞧著她的臉色行事？備受禮遇的她何時遭過這種罪？緋若嘴兒一扁，兩道細細的柳眉緊蹙在一起，一個轉身便埋進了上官焰懷中，嗚咽道：“爺，你可得替緋若做主呐！”
    上官焰不疾不徐地在她背上輕撫著，抬起首來。
    “你身為上官府上堂堂一介總管，就這麼點容人的雅量？”他噙著邪魅的笑意，緩緩開口道。慵懶的低沉嗓音裏卻滲進教人冷徹心坎的涼意。
    杜淩煙驟然無語，黯淡著瞳眸，嘴角揚起淒楚的慘笑，蒼白的小臉煞是教人心疼。
    她微微搖首，直直地盯著他良久，便踉蹌地步出了醉櫻閣。
    抬頭斂目細瞧。
    怪了，明明天色如此陰霾，為何卻依舊這般刺眼？
    刺得她眼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