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是說話的好機會，關聯心裏很明白，但他就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偷偷抬眼看看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陳子嵐，發現人家氣定神閑得坐那兒壓根兒沒理他的意思。
    “那個…子嵐。”剛聽陳媽這麼叫他關聯也有樣學樣，試圖拉近倆人距離，“我這次來西安是特地找你的，那個…”
    “你不是來旅遊的嗎？”
    關聯話還沒說完，就被吊著眼睛的陳子嵐打斷了——‘子嵐’也是你叫的？這知道找我來了？你當初扔下我跑了的時候呢……
    “啊？不是…那不就是跟你家人這麼說嘛。我真是找你來的…”
    “找我幹嗎？”
    關聯一激動，聲音就有點兒大，陳子嵐趕緊拿話截住他。
    關聯也意識到了，趕緊把聲音又放小——側耳聽聽，廚房開著抽油煙機，陳媽媽應該沒聽見什麼。
    “找你…跟你道歉。那次…是我錯了。我…太混…”
    話還沒說完，門口響起了開門的聲音，陳子嵐‘嗖’的站起來，“我爸回來了。”說著就朝門廳迎過去了。
    見他這樣，關聯也趕緊站起來了，怕給陳爸留下不好的印象，關聯慌亂的理頭發，抻衣服，所以沒看到陳子嵐竊笑的表情。
    見著陳爸，關聯可算明白了陳子嵐那好皮膚是繼承誰的了。陳爸雖然算算至少得五十幾歲了，但因為皮膚狀態好，皺紋少，再加上雙目有神，說四十出頭兒也絕對有人信。
    現在，那有神的雙目正上下打量著關聯，盯得關聯渾身不自在，旁邊的陳子嵐也不說什麼，甚至連目光都不與關聯接觸。
    “陳叔叔。那個…我叫關聯，是陳子嵐同事，假期來西安旅遊，說…過來看看…”
    陳爸又看了他半晌，才答話，“噢。同事是吧。門口那烤鴨什麼的是你帶來的？”
    “啊？對。不知道您和阿姨喜歡什麼，就挑了點兒北京特產…嗯…”
    看人家那樣兒，明顯就是不滿意自己帶的東西啊——其實也不怪陳爸，關聯真不知道其實北京烤鴨名聲在外，但外帶真的沒法兒處理——須知烤鴨加熱最好是底下有火烤著，然後把烤鴨串起來一麵不停旋轉一麵用熱油淋——試問誰家有這精力伺候隻鴨子？
    尷尬間陳媽出來了，“哎呀都站著幹什麼呢。趕緊洗手準備吃飯了。”
    關聯如蒙大赦，趕緊跟著陳子嵐竄洗手間洗手去了。
    “你也是，跟小輩挑什麼理啊。人家還帶了兩瓶補酒呢，待會兒你們爺兒仨給打開喝了。”
    飯桌上陳子嵐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的吃飯。關聯心裏七上八下，好幾次都想豁出去了直說自己來得目的——可自己跟陳子嵐還沒達成共識，萬一一說出來陳子嵐不認賬，人家三口兒一條心把自己給轟出去了怎麼辦？
    幸好還有陳媽在——陳媽具備了這個年齡段婦女的典型特征——愛聊天兒。
    所以關聯很快知道了陳爸是中學老師，還是省裏有名兒的優秀教師——怪不得輕易就能把人盯毛…
    陳媽是一所縣級醫院的護士長，不過現在退休了——怪不得陳子嵐那麼愛幹淨…
    當然，本著有來有往的原則再加上關聯有意透露，自己家的狀況也都被陳媽掌握了。
    聽說他十幾歲就沒了爹，善良的陳媽還安慰了他半晌。然後催陳家父子二人多跟關聯碰杯。
    說到喝酒，關聯這回可算知道陳子嵐的好酒量是怎麼來的了。眼瞅著一瓶四十來度的補酒陳爸自己喝了大半瓶——這還是冬天幹燥不敢一次喝太多怕上火，然後仨人又幹掉了一瓶西鳳，最終關聯倒在了汾酒上。
    也不能說是倒下，隻是頭沉得要命。再怎麼著關聯也知道第一次上人家喝酒不能喝多了。
    看他不行了，一直喝‘露露’的陳媽痛快得跟陳爸把剩下的半瓶汾酒喝了。看得關聯心驚膽戰——全是高手啊！
    吃過了飯，關聯都沒敢提幫忙刷碗的事兒——自己現在這狀態隻能是摔碗了。
    幫忙擦了桌子擺椅子，關聯端著茶杯繼續坐在那兒大眼瞪小眼兒，隻不過現在加了一陳爸，關聯徹底蔫兒了，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混亂的腦子組織不好語言說錯什麼這就真變鴻門宴了。
    特想抽根兒煙——剛才陳爸點煙之前也派過了，但關聯沒敢接，一是客氣，二是看出人家抽得是烤煙，自己抽不了。
    現在旁邊彌漫的濃烈味道更讓關聯慶幸自己剛才沒接——這焦油含量得2。0！
    電視上播的是地方晚會，關聯也聽不大懂。要擱平常自己就問了，可他現在心裏有鬼，大氣兒都不敢出。
    要說世上還得是媽媽好，陳媽的出現終於打破了僵局，“你們怎麼也不跟人說會兒話啊。”
    於是在又一番的讓茶讓水讓瓜子之後，關聯終於逃脫升天了——而且，陳子嵐也在陳媽的催促下‘不情不願’的送他。
    出了樓道門兒，關聯第一件事兒就是點了根兒眼狠狠的嘬了兩口，那架勢活跟八百年沒碰過煙似的。看得旁邊兒的陳子嵐直樂，“至於嗎？剛才你怎麼不抽？”
    煙抽著，外麵小風兒一吹，關聯覺得好多了。“那是，我敢嗎？第一次上門，怎麼也得給叔叔阿姨留個好印象啊。”
    陳子嵐的臉又拉下來了，轉身往前走，“哎，你等等我啊，怎麼了又？”
    關聯趕緊追過去跟住陳子嵐，“我又說錯什麼了嗎？還是做錯什麼了？”
    陳子嵐沒答話，伸手招了輛出租車，“你還能自己走吧。”
    關聯老實的點點頭，“哎，那咱們那事兒…”
    陳子嵐示意性的看了眼司機，關聯乖乖的閉上了嘴。
    “你住哪兒啊？”
    “xx大酒店。”關聯掏出酒店卡給陳子嵐看，陳子嵐瞄了一眼，“怎麼住那兒？”
    “不想著離你家近點兒嘛。”關聯趕緊套近乎。
    陳子嵐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幫他打開了車門。
    關聯知道今天也就是這樣兒了，乖乖上了車，“那我先走了，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啊。”
    “你走吧。有時間我給你打吧。”
    得，關聯隻好回去了，路上給陳子嵐發了條短信，‘反正我這次來就是找你來了，你不答應我我就賴這兒了。’
    陳子嵐沒回。
    晚上十點多關聯要睡下的時候陳子嵐電話來了，“明天早上十點我在酒店門口兒等你，帶你旅遊。”
    說完就掛了，但就這也讓關聯抱著手機美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