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遙遠的彩虹 第十二章 那串紫風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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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拉著蕭蕭,一路不停的跑到了學校的後山。
G中的後山叫陽明山,山上野花野草長得鬱鬱蔥蔥,十分繁茂。正是盛夏,樹上的知了扯著嗓子煩燥的叫個不停,但聽在兩個人的耳朵裏,卻快樂得像唱歌。周航走在前麵,踩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不斷用手分開路兩旁長得旁逸斜出的雜草枝。在南國的丘陵地帶,這是最常見的草本。長得有半人高,彌望皆是。
直走到一棵大樹下,兩人已經是汗流浹背。
周航用手擦了一把汗,對蕭蕭說:“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蕭蕭剛想張口問他去哪,卻見他一竦身就爬上了眼前的大樹。然後夾緊樹幹,雙手用力,隻幾下就爬到了高處。周航攀上了一棵粗粗的樹枝,輕巧的坐在了上麵,晃著腿對蕭蕭笑說:“看,我上來了!”
蕭蕭仰著頭對周航說:“你快下來吧,上麵那麼高,多危險!”
周航說:“馬上,你等我取個東西。”
周航邊說著,往外挪了挪。蕭蕭嚇得趕緊嚷:“你快下來,快下來。樹枝該斷了,你那麼重!”
周航卻不理她,還伸手在樹枝分叉的地方摸了半天,然後高興的說:“太好了,還在!”
他衝蕭蕭興奮的一笑,又一咕嚕滑下來。
“那,送給你!”周航將手一伸,把東西遞到蕭蕭眼前。
蕭蕭遲疑的接過來,是一隻小塑料袋。打開袋口一看,居然是一個風鈴!蕭蕭驚歎的把風鈴拎在手裏,輕輕一晃,一陣悅耳的聲音就脆生生的響起來。風鈴是淡紫色的,下麵墜著數朵精致的鈴花,看得蕭蕭愛不釋手。
周航站在一旁,看著蕭蕭滿臉驚喜的神色,得意的說:“就知道你喜歡。”
蕭蕭這才看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周航說:“唉呀,你們這些小女生都喜歡這些東西,有什麼不知道的?”
蕭蕭欣喜的說:“是喜歡,喜歡得不得了。”頓了頓才奇怪的問他:“你怎麼把它放這兒?”
周航說:“自從上次事發以後家裏就對我管得緊,放家裏根本不放心。放教室吧,說不定就被誰拿走了。所以我才想到放這上麵。”
蕭蕭點頭:“嗯,真聰明!這麼高,恐怕也隻有你才爬得上去!”
周航說:“當然,你周哥哥我做事當然是百密無一疏的!”
蕭蕭笑起來:“狐狸尾巴又翹天上去了。隨便誇兩句就高興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周航說:“誰說我不知道姓什麼?我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姓周,是偉大的周總理的周!”
蕭蕭憋嘴:“雖然都姓周,你們倆差別可大了啊!”
周航說:“這有什麼?總有一天我也會幹出自己的一番成就,讓別人不能小瞧我!”
蕭蕭說:“嗯,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行!”
周航笑著坐在地上:“你怎麼那麼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麼呢!”
蕭蕭也跟著坐在他身旁:“我就是對你有信心。周哥哥,你要加油啊!”
周航豪邁的說:“好,等以後我發財了,請你吃飯,再給你買你喜歡的東西,有要求盡管提!”
蕭蕭眼睛一亮:“好呀,你到時候開著飛機來接我,我們把世界都遊遍!”
蕭蕭說著,一麵又把手中的風鈴晃起來,引得滿樹林都是鈴聲。
這個動作引得周航收起笑容,忽然嚴肅的看著她。蕭蕭看他的臉色又變了,奇怪的問:“周哥哥,你怎麼了?”
周航沒有搭話。他突然覺得,在這個炎炎夏日,在這片綠蔭環繞的樹林中,坐在眼前的蕭蕭讓他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帶著溫馨的香甜,隨著微風拂動的空氣,緩緩滲入他的心田。他的心,立刻被一種清涼包圍,連炎熱夏日的暑氣也浸不進分毫。
然而,坐在對麵的蕭蕭卻仍不明所以。她舉著手在周航眼前晃了晃,然後癡癡的笑起來:“周哥哥,你這個樣子可真傻,一點也不帥!”
周航卻沒有笑,開口嚴肅的說:“蕭蕭,你心裏有沒有喜歡的人?”
蕭蕭本笑著,被他問得吃了一驚。她當然明白周航所謂的喜歡是什麼意思,毫不猶豫的回答:“沒有!”
聽到蕭蕭的答案,周航覺得心裏似乎輕鬆了許多,又問她:“那如果往後有男生追你你會答應嗎?”
蕭蕭紅了臉,但堅決的說:“不會,我爸媽肯定不會讓我在高中談戀愛!”
周航點點頭,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看著蕭蕭鄭重的說:“對,這一點你一定要聽叔叔阿姨的!那些男生都是不懷好意,和他們交往會影響你的學習。”
蕭蕭本來對這個問題已經有感觸,現在聽周航這麼說,不禁更加肯定。她對周航說:“周哥哥放心,蕭蕭雖然不是學習的料,但一定會努力,而且肯定不談戀愛!”蕭蕭的話有點吹牛了,她雖然能保證不談戀愛,但努力學習卻是一成把握也沒有的。
周航滿意的點點頭,將蕭蕭誇張的話直接忽略了,鼓勵道:“對,周哥哥相信你,隻要一心一意,成績一定能上去。”
蕭蕭與周航從學校分手,坐公交回到了家裏。直到門口,蕭蕭才突然想到一直以來父母對她“無功不受祿”的教誨。可現在,她已經揣著周航送給她的小禮物回到家門口,想再退回去已經不可能了。況且,小風鈴那麼漂亮,要她還給周航一時還真舍不得。
蕭蕭將風鈴緊緊捏在手裏,盡量不讓它發出聲響。她的頭在門口探了探,還好,父母在裏間看電視,根本沒注意到她已經回來了。蕭蕭躡手躡腳的走進去,把書架上的書往外挪了挪,然後將風鈴塞到了書後邊。她做得極小心,就怕驚動了父母。直到一切安頓好了,她才鬆口氣。在書架旁再左右瞅瞅,看看有沒有什麼破綻。
“你在做什麼?”母親從裏間走出來倒水,看見蕭蕭神神秘秘的樣子問她。
蕭蕭心裏是一心一意的想著自己的風鈴,冷不防被母親一問,嚇得差點丟了魂。她支支吾吾的說:“哦,沒……沒什麼。我在找本書,怎麼沒看見了。”
母親說:“你的書在那個櫃子裏還有,去那找找!”
“好的。”蕭蕭裝作很忙的樣子,又打開母親說的櫃子找起來。母親根本沒留意到她的異常,端著水進去了。
蕭蕭卻在這一刻徹底鬆懈下來,盯著書架開始神思……
都說新學年新氣象,對蕭蕭來說不止是新學年,還是新的學習階段的開始,也果然有了新氣象。
G中的高中部遠比初中部規模要大。蕭蕭所在的高一,一下子由初中的四個班擴為八個班,而每個班的同學又再增加了十個。這樣,和蕭蕭一級的同學頓時增加到五百多人。每次到了課間操的時間,從教室裏立刻湧出成群的密密麻麻的同學,而蕭蕭也立刻被淹沒在人海,找不見方向。
由於在初中就有擔任音樂委員的記錄,因此,進入高中後蕭蕭也很順利的被新的班主任廖老師指定為音樂委員。對於像蕭蕭這種熟悉情況的算是有經驗的老班幹,廖老師是很願意繼續任命的。因為這樣,許多事都用不著他再操心,馬上就可以步入正軌。這同現在用人單位喜歡聘任有經驗的員工是同一個道理。
但蕭蕭從進入高中開始,就立刻感受到不同。首先是她熱愛的音樂委員的工作,現在每周教歌時間幾乎成了她最頭疼的事。一個班由六十人增加到七十人,教室裏被同學們擠得密不透風,從前到後的距離也大大拉長了。蕭蕭的嗓門本來不小,教了幾年的歌也練出來了。但站在偌大的教室裏,聲音一飄出來,立刻就消散無蹤。於是有同學提議叫她再大聲,她沒辦法,最後隻有站在中間,或者幹脆邊唱邊走好讓坐在各個角落的同學都能聽見。
除去教歌,更讓她不適應的便是高中學習。蕭蕭的學習習慣一向不好,她從來隻完成老師規定的作業,對於額外的習題是深惡痛絕,堅決一個字也不肯多寫。好像在學習上再多費點心思就是讓她受了極大的委屈,自己就吃了虧。但是,高中的課本起比初中來,難度卻提高了許多,沒有大量課外練習是跟不上進度的。因此,讓蕭蕭一向得意的數學,居然在第一次小測驗中隻考了七十幾分(150的滿分),這讓蕭蕭深受打擊。可打擊歸打擊,蕭蕭的壞毛病仍改不了。她固執的將自己所受的打擊與努力的行動嚴格分開,傷心的時候盡情傷心吧,該玩的還是一分鍾也不能少。
而最讓蕭蕭不適應的,卻是從此不見周航的人影。從前周航在的時候,雖然不是總在一塊兒說話。但如果蕭蕭遇到什麼問題,周航就會神出鬼沒的出現,用他特有的方式替蕭蕭分憂。蕭蕭沒想過,周航為什麼來得那麼恰到好處。而那時的周航也沒想過,自己為什麼在蕭蕭麵前就變得那麼有耐心。
現在,周航突然不見了,並且在蕭蕭認為是沒有任何前兆的。其實,作為一個旁邊者,都能用雪亮的眼睛找出周航為離開而留下的許多蛛絲馬跡,除了沒有向蕭蕭清楚的表達。但蕭蕭,偏偏是個隻看現象不看本質的人。她在這些方麵反應遲鈍,如果不是有人直接告訴她種種現象都指明的結果,這個結果是她想破腦袋也得不出來的。
蕭蕭從一入學就努力打聽周航的消息,直到她挨著教室跑完也沒有看見周航的人影。周航的突然消失讓蕭蕭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她心事重重的走回教室,整個人都開始無精打采。
直到一個學期快結束,蕭蕭在二叔家吃飯,才終於接到周航的電話。電話不是找蕭蕭一個的,是周航打來關心蕭蕭兩姐妹的。陳嵐接起電話,和周航聊了快半小時,才輪到蕭蕭。
周航說:“蕭妹妹,怎麼樣?高中生活還習慣吧?”
蕭蕭說:“還好,還好!”
周航說:“要專心學習,考上大學才有出息,別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
蕭蕭說:“不會,現在就學習已經讓我很頭痛,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周航說:“那就好,那就這樣吧,等我回來再找你們!”
於是掛斷電話。蕭蕭手裏拿著話筒,半天才放下。她坐在沙發上想了半天,自己盼周航的消息盼了這麼久,就等來這幾句?而這幾句話明明說得毫無意思嘛!連周航在哪,在做什麼,過得怎麼樣這些基本的問題她一個都沒打聽明白。蕭蕭隻有沮喪的又坐回飯桌前。
陳嵐說:“姐,怎麼這麼快?”
蕭蕭說:“我也不知道。”
陳嵐臉上有些興奮:“姐,你知不知道,周航參加了職業培訓,說是明年要去上班了!”
蕭蕭說:“職業培訓?那是什麼東西?”
陳嵐說:“我也不清楚,聽說是周叔叔給周航找的學校。先讀一年,明年開始實習!”
蕭蕭說:“周航不讀高中了?周叔叔也同意了?”
陳嵐說:“你不會吧?這麼大的事兒你也不知道?周航中考成績太差,周叔叔就是想讓他上也不行呀。況且,周航老早就吵著不讀書了,所以和家裏吵翻了天,周叔叔迫不得已才同意他出去,也算是讓他曆練曆練。”
蕭蕭這才想起自己最後跑去找周航的那次,周航說是和他爸吵架了。可蕭蕭壓根就沒想到,周航和父親吵架不隻是為了成績,還有別的原因。她一直,都隻將周航的話當作戲言,根本沒有當過真。沒想到,現在周航真的走出了這一步,終於讓父親徹底屈服。
蕭蕭端著碗埋頭吃飯,再沒有說話。她覺得周航還是那個周航,隻可惜離自己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