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長明情未絕 第三章 古城特派專員與點燈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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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頌推門進了盧翼雲的辦公室,在辦公桌前站定:“團座。”
盧翼雲本自閉目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畫圈,似是極度安逸,卻也像是極度緊張。
聽到風雅頌的報告,睜眼笑道:“阿雅過來了啊!”
盧翼雲是個蒼白的年輕人,是那種貴族式的蒼白。笑容也是蒼白的,帶著淡淡的傲氣。
風雅頌靜默著等待下文。
盧翼雲又自閉上了眼,好一會兒才睜開:“上麵擢升我為古城特派少將專員。”
風雅頌微微有些訝異。這樣的意思,便是說要留下,不隨部隊撤往江南了麼?那麼,留下來的任務是什麼?
果然聽到盧翼雲接著說:“……命令我將潛伏下來的留守人員整合一下,伺機而動。這是人員名單和大體的行動計劃。”
這樣的事情怎麼會派給他?盧翼雲向來對戰爭並沒有很狂熱的追捧,上峰居然會這麼相信他麼?
“我的父母已經由專人護送前往上海了。”
風雅頌無言。這是軍統一向的手段。局座向來多疑,從來不會相信無緣無故的忠誠,必定要捏住些什麼才安心。不可否認,這樣做在很多情況下也確實有效。
風雅頌接過盧翼雲遞過來的名單,領命而去。
黨國撤退的時候,將貴重的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都付之一炬。來不及做的,便令留守人員伺機毀去。
風雅頌站在已被炸毀的兵工廠前,看著麵前的焦土炭田、斷壁殘垣,暗暗歎息。
兩軍交戰,受難最深的還是這個雙方都勢在必得的國家。都愛她,都想得到她,卻又一直一直地傷害她。如今,這片傷痕累累的國土上已是滿目瘡痍。
不過無論如何,現下看來還是共軍贏麵大得多。黨國現在的控製區隻有西南、南部及淞滬一帶了罷?自渡江一役之後,當真淒涼得緊。
至於渡江之戰的完敗,則應完全歸咎於派係之爭。總裁隱居奉化溪口卻手握權柄不放;李代總統想要有所作為卻無人可用。值此危難關頭,CC係和桂係卻為了權位置大局於不顧,湯恩伯四十五萬國軍棄江陰要塞而退守淞滬,隻餘白崇禧部二十五萬人留守江防,如何可能不敗?
可是,作為小人物,對此完全無置喙的餘地。卻不能不憂心,如此的黨國,未來的歸宿在何方?難道隻在海上的那一片小島上麼?
況乎,敗即敗了,或降或走,光明磊落。為什麼在撤退時,一定要破壞殆盡呢?——是基於一種極自私的獨占心理吧?自己得不到的,寧可毀去!
不過,她轉身離去。縱使不讚同,隻要是盧翼雲說的,她都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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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盧翼雲道,“上峰來電,十月一日的開國大典,讓我們去‘做點什麼’。”
新中國的開國大典,莊嚴的十月一日,這種時候,“做點什麼”的意思不言而喻。
盧翼雲微笑著凝視風雅頌:“北平阿雅應該很熟罷?——據說阿雅就是北平人呢。況且,前些日子阿雅不是還往北平跑了一趟麼?”他這次的微笑發自真心,少了那份倨傲,竟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風雅頌垂下眼瞼,最後輕輕點了點頭,道:“是。”
北平北平。
這令人又愛又恨但注定忘不掉的城市。
看著茫茫人流,風雅頌突然有一種衝動,想再去看看桐樹胡同的那個女人。
想必,那簷前的燈籠,一定是燃著的罷?
果然。燈籠已經有些褪色了,許是太舊了,有哪個地方破了洞,燭火搖搖的,卻總也頑強著不滅。
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贖罪麼?還是想給那離家出走的小女孩兒照亮一條回家的路?
隻是,不管怎樣,做這一切不嫌太晚了麼?這樣的亂世,或許要不了幾天,那個女孩子便會因饑寒交加而身亡;也許運氣一點,可以乞討到食物,但也隻能這樣乞討過活了;又或者遇到兵匪流氓,被強暴……
為人母者,所做的,隻是點一盞燈籠麼?
她過來了!風雅頌悚然一驚,幾乎是直覺地,閃身到一邊的牆根。
果然是點燈籠的女人,從西邊過來。她停下,向來黯淡的眸子居然刹那間亮起來,帶點驚喜、帶點祈盼的視線投向風雅頌方才站立的地方。
視線四下轉了一圈,沒見到人,才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沒了神彩。剛剛才鮮活過來的人竟然就了無生氣了。頓了頓,又微垂著頭朝那破敗的屋子走去。
女人走路沒有腳步聲,幽靈也似,況乎距離那麼遠;風雅頌很安靜,也無有發出一點聲響。但她們都感知到了對方!
——難道,這便是那因了血緣羈絆的心靈相通麼?無關距離,無關愛恨。
風雅頌在牆角看著,千百種情緒在心底無聲滑過,最終了無痕跡。隻靜靜地看著女人推開門,看那門“吱呀呀”關上,將女人的身體吞沒。
在門將要合上的那一刹那,風雅頌衝動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住什麼。最終又蜷縮起手指,握緊。
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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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樹胡同的女人們的閑聊內容又翻了新。
隻因西城劉家突然買下了燈籠宋寡婦所有的繡品。那可是大戶人家啊,不僅出價比市麵上零賣的高,還聲明以後宋寡婦的所有繡品,劉家都包下了!
這可不是天上掉餡餅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