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王在‘天一方’等您。”
    “‘天一方’？”我第一次聽說。
    “是蕭憶姑娘的住處。”
    “蕭憶？”我心中有莫名的失落。
    良修一身正派，眉宇之間自有一份威嚴，特殊的背景讓他多了些許超越同齡人的沉穩。他不是一個多情的人，在蕭憶之前，他沒有一個心儀的女子。蕭憶，絕非普通的歌女，她定是有勝過常人的聰穎和美麗。
    走進天一方大廳，良修獨自侍弄著棋子，手旁的茶盞升騰著縷縷蒸氣，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我環視四周。
    昏燭紅帳，這裏隻屬於良修和蕭憶。
    “是在水。”良修猛然抬頭，見我佇立其旁。
    “不知王召見在水是為何事？”
    “怎麼那樣客氣？”良修側臉看著我，略帶一絲狡黠。
    “良修哥找到蕭憶姑娘，真是可喜可賀啊！心情好了許多，精神也爽朗了不少。若是平日裏，很難見您這般開心。”我一臉的漠然，少了幾分誠意。
    “蕭憶人長得美，也很聰慧……”他竟癡迷一般，懸空著手中的棋子，靜靜地回味著。
    那應該是另一個國度吧，柔柔的溫情，暖暖的臂彎，低低的耳語，滿是蕭憶的影子，滿是蕭憶的笑，滿滿的，都是她！
    我隻是覺得心裏沉沉的，臉上沒有了一點兒表情。
    “我們不說這個了。在水，我今年二十一，長你兩歲，你也該到了……”
    “在水沒有想過！”
    “可，依凡……”
    “我隻是拿她當妹妹，僅此而已。”
    “我隻有依凡一個妹妹，隻有她一個親人，我既是兄長，又是父親。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依凡的心思，你我不會不知道。你是盡到了當哥哥的照顧妹妹的責任，可你知道，她要的，不是這些。依凡她單純，說白了，有點兒傻，你傷害了她，你婉言拒絕她，她都不知道。她隻是簡單地認為長久的相識、相知的結果就是廝守。”
    “我不想讓她誤解，可……”
    “昨天晚上，她竟跑到我身邊，問我在水是不是不喜歡她。旁人都看得懂得事實，唯獨她自己還陷在圈裏，一頭霧水，想到這些，我的心就會疼……”
    “那，隻有我一人知道事實，隻有我在把持著自己心裏的平衡，又隻有我一個人看到我心口的裂痕，又有誰會心疼我？”我淡淡地說著，慢慢撕扯傷口，鮮血汩汩而流，卻不知痛。
    “嗬，在水，你是那麼複雜的人嗎？在我看來，你跟依凡都是簡單的人，憧憬著一份簡單的愛情，注定了一個幸福的結局。”
    “幸福，是說出來的，感受到的隻是無奈。”我依舊平靜，卻多了幾分蒼涼。
    我有自己的堅守，有一份深埋在心底的愛，我小心地嗬護著，照看著，生怕觸動了它。深埋，深埋，生根發芽；深埋，深埋，長出枝椏；深埋，深埋，深埋……
    “良修，在水有在水的苦衷，依凡要的，我給不了。”
    “良修。”
    背後一股輕柔的氣息，我沒有回過頭。
    原以為良修的名字隻屬於我和依凡，沒想到，它從別人口中說出，竟也那麼理所當然。這是另一個承諾吧，不同於我們三個的。
    “蕭憶，這就是在水，南秋家的公子。”良修站起身來，漾起一臉細密的笑。
    “蕭憶見過在水少主。”溫順乖巧。
    “在水怎麼承受得起？本該在水拜過蕭憶姑娘。”
    “我和在水就好比親兄弟，一家人哪兒來的那麼多客氣？來，在水，坐下，一起用早膳。”
    “在水吃過了，你們慢用。”
    “在水少主他？”
    “他就這樣，孤傲的性子。來，我們吃。”
    我停滯在門口，背後是他們的世界，我終究隻是一個局外人。偽裝的堅強抵不過眼角的冰涼，痛？我連痛的資格都沒有。
    南秋，你能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嗎？你收養了我，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存在的理由呢？為什麼要我這麼痛苦地活著，為什麼不能讓我以另外一種方式過活？殘忍得有些猙獰……誰來終結我的痛苦，誰來完成我的救贖！
    我低垂著頭，無心貪戀街道的繁華，地上投下一道暗影，抬頭，一隻奇怪的長尾紅冠鳥。
    “那是什麼？”我自言自語。
    “那是水靈鳥。分泌的毒液，無色無味，人若是中了它的毒，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卻必死無疑，隻留一襲體香。”
    竟然是奇樹下的麻衣婆婆。
    “婆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什麼，但我會一直等待著。”
    “婆婆……”
    我想問更多，但她卻閉上雙眼，搖著蒲扇，不肯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