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十歲的孩子應該是什麼樣？
    答案就擺在安裏眼前，但突然從那金頭發的無賴嘴裏吐出來，他還是小小的震驚了一下。
    過早成熟的心智使他少了同齡夥伴的朝氣，反倒多了一份來自成人的……憂鬱。村裏的牧師真誠地道出他對安裏的擔憂，結果卻招來村裏第一也是唯一的醫生的怒罵。
    估計是為人父親的天性，抑或是醫生的職業反射，說他兒子憂鬱，怎麼不說自己神經？隻有自己神經了才會看誰都跟他一樣。
    這也許會是巴裏牧師此生最大的恥辱。
    想來他十八歲進入教會，如今三十七，怎麼說也是看著這一代孩子長大的。小孩子活潑好動任性撒嬌，就算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安裏是不是當得太過分了？十幾歲的孩子都不過會讀會寫，他居然捧著本厚重的書追求人體實踐。
    他一直認為天才兒童不應該被繁重的功課埋沒，社會才是最重要的課堂。
    埋著一肚子火，巴裏回到教會，咬牙切齒，恨不得找雷江醫生拚命。
    村裏的教會很樸素，神父是個相當保守的六旬老頭，頭發沒剩多少看著十分古怪，尤其是在主持婚禮的時候，他的摸樣挺煞風景的。
    不幸被巴裏選為傾訴對象的是剛入會的修女，新人誰也得罪不得，何況對方還是牧師。
    叨叨絮絮聽了兩個小時，小修女被一個比巴裏年長的修女喊去整理書架，平生最討厭被老修女呼來喝去的她第一次想跑過去親對方一口。工作隨手拈來，但這一次著實來之不易。
    巴裏也不怎麼待見教會裏的老修女，總覺得她們仗著年齡的優勢行事挺愚蠢的，殊不知女人一到這個年齡又長期待在女人紮堆的地方免不了會極端。
    跟老子說沒用，巴裏決定直接從兒子入手。
    不知牧師大人是太幸運了，竟然遇到了難得一見得雷江太太，還是太晦氣了，看什麼不好偏偏看到她跟一位陌生男子狀似親密。
    被他突然撞見的兩人驚愕不已，相比之下倒是不相幹的巴裏較為淡定，一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對男女。
    這位男子巴裏也認得，是村裏一富商的兒子，年齡大概是二十五六歲，比雷江太太小，但他的手一直放在不應該的地方。巴裏遂眯起琥珀色的眼睛，一幅“看你們怎麼解釋”的樣子。
    貝雅爾長得很不錯，年輕英俊，身形傾長，光是有錢這一條理應受到很多女孩子追捧，可他斑斕蝴蝶般的私生活卻給他的光輝外表留下點點裂痕。
    雷江太太的臉已經煞白，他這才將手從她的腰際放下，笑道：“即使是牧師也不應該這麼不解風情，難道牧師先生沒見過男人和女人約會？”
    “可你不應該和有夫之婦約會，神也不允許你這麼做。”
    “那麼神就會拆散很多有情人。”
    巴裏的臉漲得通紅，牧師不同於神父可以娶妻，但同是男性的他卻保守得古怪，自虐式地長期禁欲，怎麼可能是情場高手貝雅爾的對手。
    最後還是雷江太太讓貝雅爾先離開才勉強給了巴裏一個台階。
    巴裏正容道：“太太這麼做對得起你的丈夫和孩子麼？”
    雷江太太突然一臉痛苦，說穿了她也不想跟這麼個花花公子扯上關係，與他待的時間越長就越能體會深愛丈夫的心情，可她的愛若隻表現在丈夫身上卻疏遠孩子她會更痛苦。
    話說到這份上，巴裏還是一頭霧水，安裏這孩子除了智商高了點其他方麵不挺好的麼，至少他看著喜歡。
    牧師的工作是治愈，別人不願透露太多他也不好多問，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讓小安裏接受神的教誨。
    當晚，雷江醫生暴跳如雷，他隻知道妻子不喜歡兒子，可沒想到他會把兒子賣了，哦不，是送了。
    “你什麼意思，安裏是我生的，我當然舍不得，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過得很累。”
    “是啊，我們使你過得很累，所以你要找個比你丈夫年輕又比你兒子老的男人！”
    隔壁房內，真王笑得煞了氣，頭蒙在枕頭下笑得一抖一抖，連床都在晃。
    安裏痛恨這房子該死的隔音質量，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現在可好，全進了外人耳朵。
    安裏扔了本書過去，砸在真王肩上，但後者依舊笑得沒心沒肺。
    “你笑夠了沒有。”安裏抽掉枕頭，嚴肅的表情落在他稚氣的臉上令真王笑得更抽了。
    安裏又把枕頭扔回他頭上，並在上麵壓了本書。
    次日清晨，雷江太太破天荒地等在兒子房門口，想敲門又不敢敲的姿勢維持了很久，直到安裏打著哈欠開門她的拳頭還懸空握著。
    當母親的不敢進兒子房間，她自己想想也覺好笑，可事實就是這樣，她隻能接受。
    她把兒子帶到廚房，塞給他一包東西，挺沉，要他先不要打開。
    “你可以恨我，但你以後絕不可以不認我這個母親。”
    一個娘做到這個份上真可謂悲劇，想愛又不敢愛的扭捏個性當真毀了母愛的精髓。故意輕視兒子，卻又怕他離開，人其實從來就是矛盾的統一體。
    “你是我媽媽，我不會不認你的。”
    安裏的臉上是超出年齡的認真，參雜其中的還有些許天真，雷江太太看得五味雜陳，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另一個空間，真王坐在椅子上目睹人間溫情，撇著嘴，有些不爽。這一幕到他眼裏就被邪惡化了：
    幼年版的大賢者跟一個女人相擁而泣，爾後又加入一男子，他抱著他們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