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程瑾全班第三的成績為什麽沒有被分出去。
    等潘瑤她們習慣了新的班級的生活了，已經過了半個星期。這個班是神秘的十四班，班主任是留著八十年代時尚的齊耳短發的中年老師，教物理。因為她經常甩動那一頭飄逸的半短發，所以外號很快新鮮出爐──小甩。
    所謂的尖子班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老實，初中學習好的學生很多是那種腦子特別靈光，活潑得不行的人，就比如潘瑤他們班來的幾個，都是這樣。那次體育課正趕上原來的班級自習，潘瑤拉著周甜的手從走廊裏路過的時候，班級裏是一片鴉雀無聲，和平時吵嚷得朝霞頭疼的自習相去甚遠，把兩個丫頭嚇了一跳。恍然大悟把班裏攪的雞犬不寧的正是自己。
    於是這些看似好學生們的好學生組成的尖子班處於三不管狀態：原來老師不管，因為他們已經不是自己班的學生了，沒權利管；現在班任不管，他們是好學生，不用管；校長不管，有原來的班任和現在的班任，又是好學生差能差到哪去！所以理所應當地班裏亂得一塌糊塗。
    聖誕節轉眼就來了，提前一個禮拜送禮物的風潮席卷了整個學校。可美壞了周邊的文具店，禮品店。今年是這些孩子們在一起過的第二個聖誕節，都不陌生了，送的東西也就層出不窮，關係好的、心儀的送些值錢點的，關係一般的送賀卡，沒關係的理都不理。
    因為程瑾這個學期結束就走了還不讓別人知道，程瑾臉皮薄自己不開口，董建分外忙碌，他厚著臉皮管整個班的人要禮物，給程瑾的禮物。原本兩個帥小子人際關係本來就好，別人東西送的自然大方，聖誕那天程瑾和董建的桌子幾乎堆滿了，竟然一份都沒少。
    董建樂得嘴都沒合上。
    聖誕節的氣氛不是一般的好，商家為了賺錢，牟足了勁把噱頭弄得花樣百出，正好天公作美到下午四點的時候竟然飄起了小雪，被滿街的紅色燈光一照亦真亦幻，華麗得不象話，那小情侶們手牽的叫一個瓷實，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似的，把幸福炫耀到及至。不過學校可沒這個浪漫的心思，因為要期末考試了，從周一開始就把晚自習加到六點半。
    誰都對這安排不滿意，但也沒轍，所以一下課，都跑到窗邊把厚厚的窗花刮開往外看，如同看到了就能深入其中一樣。
    分到十四班的原來的同學都給程瑾送了禮物，隻有潘瑤除外，其實潘瑤買了東西，是一件工藝品，一個磨砂瓷的天使。小天使捧著書，臉圓圓的還有兩團不太明顯的紅暈，仿佛在吟唱一段祈禱文，樣子虔誠而精致，藍色的袍子，像被風吹動了一樣向左手邊揚起，小天使不大卻很可愛，光環是閃亮亮的金屬。和別人為了送禮而買的不一樣，潘瑤這個是很早之前就買好了的，是她剛剛喜歡上程瑾的時候在街上遇見的，看見了便愛不釋手，攢了一個月的錢才買到，她覺得這個天使會默默地保佑她低調而寂寞的愛情。現在她想把小天使送給程瑾，就像把愛情鄭重交給他一樣，甚至潘瑤親手做的包裝，當時的動作和神態和那個小天使同樣虔誠。
    可是現在她卻退縮了，她退縮的理由和這段時間困擾她的事情是一個，她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姿態去麵對程瑾。縱然別人再怎麽覺得潘瑤討厭，覺得潘瑤不自量力，覺得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天在走廊裏程瑾說的那句話，那句赤裸裸地表現出厭惡的話。她現在不確定如果把東西送出去了，那個人會不會收下，或者收下了會不會拆開，會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拆開？依然厭惡？還是嗤笑？
    她怕那個小天使像自己的心一樣受到委屈，光想想就痛得不行。
    所以她整天都呆在座位上，除了上廁所就是望著上滿霜的窗戶發呆，心理鬥爭很明顯，送和不送折磨了得她課也沒聽好，小說也沒寫成。
    到了晚上已經沒有機會送了。其實機會若是擠擠還是有的，可能是潘瑤的心理早退縮了，放學的時候她的書包裏依然揣著那個紮著紅色蝴蝶結的盒子，撐得書包都鼓鼓的，衝她叫囂著抗議。
    自從分了班以後她很少和董建一起回家，大多數時候十四班都比其他班提前下課，潘瑤也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早就收拾好的書包往外走，董建來沒來找她不知道，但是每次下課遲到一點她都會被董建堵個正著。潘瑤緊緊抿著嘴唇，她覺得自己懦弱極了，躲什麽都不知道。
    當然被董建堵住的時候少之又少，可是今天被逮個正著。
    潘瑤奇怪為什麽聖誕節麵前兩個人不出去玩偏偏在這裏，她看看程瑾，發現他的視線又不知道在看什麽，反正看什麽都無所謂了，就算路邊的小石子都比自己好看。討厭我為什麽還總是出現在我的麵前，總是讓我看見你討厭我呢，知不知道我會很難過。
    想到這忽然有些生氣。
    董建拉拉潘瑤。
    “瑤瑤，出去玩吧。咱們唱歌去～”
    “不去。”潘瑤掙開董建的拉扯。
    潘瑤很少這麽倔，所以董建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聖誕節耶，不玩玩多對不起觀眾啊。”可是董大少也不是好惹的，持續不斷，堅持不懈。
    “我不會唱歌。”潘瑤倔牛的勁也上來了。
    一下子，氣氛僵持了，連超級緩和劑董建一時間也沒話說，三個人麵麵相覷，不對，是兩個，董建和潘瑤。
    就在潘瑤以為會這麽大眼瞪小眼站個一晚上的時候，出現了轉機。周思思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忽地拉住潘瑤。
    “咦，瑤瑤好久不見了呢，”周思思因為成績下滑沒有分出去，確實是好久不見了，“你們都在這啊，不出去玩玩麽？”
    董建看見周思思跟看見救星似的。
    “你快勸勸瑤瑤吧，她說什麽都不跟我們出去唱歌！”
    “為什麽？”周思思大眼睛眨啊眨的，看著潘瑤，潘瑤依稀記得那個時候她對自己說報複劉昭的時候那股子陰狠勁，現在她簡直變了一個人，麵前這個是被附身了不成。
    “不會唱。”潘瑤下定決心是不去了，頭一偏。
    “那就不唱歌麽，咱們去酒吧坐坐聊天麽，瑤瑤你要是覺得一個人跟他們大男生沒個意思，我陪你吧，咱們姐妹也說說話！”
    潘瑤真想掐死周思思，她這麽一說自己要是不去就是不給她麵子了，人家連你擔心的事情都想到了，你再不順著台階下就真不要臉了，可是問題是自己是真不想去，所以潘瑤無比痛苦。
    程瑾和董建聽了周思思的話同時皺了下眉，他們和潘瑤聽到的重點不太一樣，他們是覺得周思思說去酒吧就去酒吧，那種地方就連程瑾和董建都很少涉足，劉昭也是偶爾去去，畢竟才初中二年級不是。
    誰知道周思思有顆玲瓏心，立時察覺到程瑾和董建的不對。話鋒立轉。
    “那咱們去KTV也不一定唱歌不是麽，你看董建和程瑾唱那麽好聽，咱們去聽吧，”說完還晃晃潘瑤的胳膊，“我好想聽，你要是不去他們都不去了！”
    潘瑤有點不勝其煩，但是還是心軟，放不下麵子，咬著嘴唇頭點得勉勉強強。董建看見了一聲歡呼，拉著潘瑤說悄悄話。
    “給程瑾準備禮物了麽？”
    潘瑤心一抖，頭低低的，搖搖頭。
    董建微微歎了口氣。
    “怎麽？”
    他不會要的，我自討沒趣。潘瑤在心理想，當然不能說出口。
    “忘了。”
    董建一門心思放在潘瑤身上，自然沒注意到身後尷尬得不行的程瑾，他身邊還有周思思呢！他們去的地方可是有劉昭的啊，這兩個人分手分得那麽慘烈，聚在一起算什麽啊！
    “董建！”程瑾終於受不了董建的大條，叫了這個傻子一聲。
    “啊？”董建拉著潘瑤想事想得正高興呢，被程瑾這麽一叫有點沒反應過來。
    程瑾衝周思思努努嘴，董建也還沒反應過來。可是這一下被潘瑤看錯了，她隻看見程瑾努嘴了，沒看見程瑾眼神示意的方向。潘瑤以為程瑾不喜歡她來呢，本來涼了一半的心思又涼了一半。這下子徹底誤會了。
    路就這麽錯一步再錯一步，慢慢的離本來的方向越來越遠，最後注定連望都望不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