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轉 隨風至,悄入夢——花開之際本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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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夜裏,無風,空氣悶濕,而且熱得燥心,園中的樹枝像是失去生命般一動不動,隻有蝙蝠圍繞著簷角撲撲亂飛。
方藍知道,這樣的天氣,預示著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他抬頭注意到不遠處溫書閣二樓的窗戶還是大開,不由得放快了腳下步伐。
平時冬暖夏涼的溫書閣內異常悶熱,葉暖從書堆中抬起頭,自言自語道:“要變天了?”怔了怔,她才起身離開伏了一天的書案,來到窗前伸了個懶腰。
方藍上到二樓時,正見葉暖麵色無波地站在窗前。
可是油燈太暗?方藍把自己帶來的手提火油燈一並放到書案上,想了想,又掏出銀剔子挑亮油燈的燈焰。
做完一切,方藍走到窗邊,對葉暖輕聲道:“二小姐,馬上會起風,讓藍兒把窗關上吧。”
“暫時不關窗,我想吹吹風。”葉暖頭也不回的繼續站在窗口,語氣一如往常般淡然。
來楚家服侍這二小姐兩個多月,方藍感覺出這二小姐,比楚家家主還要難以琢磨。
禾國律法規定,女子十八可娶,男子十七可嫁。但實際上,貧家男子一到十五就可以被富家買作暖被侍人。而他身為曾經的方家大公子,美名在外,早在十五就有貴家上門。他卻久久不應,以致蹉跎至今。旁人隻道他家中請過五年儒師,說他身有傲骨,不想做沒名分的侍人辱沒他母親在世時的清名。他承認,頭兩年的他,心中所想,確實如外界傳言,但而後兩年,則是因為求娶之人家勢原因。
他十三歲時母親過世,父親體弱,幼妹隻十歲,家業一大半是靠他支撐著。這些年下來,父親感懷於他的能幹時,往往歎息於他理智的心,說他夢裏無人。
也許,男子到他這個年紀,十有八九都是春閣夢裏有一人,但他心裏一直認為,男子一生,無非就嫁人二字。嫁給小姐還是奴仆,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區別。
他唯一憂心的,是家中漸近及笈的幼妹,幼妹資質不算好,想要實現母親光複家業的遺願,隻有得貴人提攜一途。
雲京貴人雖多,誰也不會無緣無故把手伸到已經落敗的他家門前,而且即使是伸,不是強壯有力的大手,他還不能用這具身體輕易做交換……
也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等到了楚家家主。
楚家主是貴人中的明白人,不用他開口,就以推薦他幼妹入太學,來作為讓他做二小姐侍人的條件之一。
真正的權貴之家,親情建立在你我利益之上。二小姐雖是他小叔叔所育,她未失蹤的五年裏,他與她相見的次數正好數滿一個手指頭。本就不深的感情,又在外顛沛流離十一年才返家,見麵時如陌路,是在他意料之中。
聽說這二小姐不欲納侍人,家主苦勸未果,把他是她表兄的關係祭了出來。誰料表兄二字,並沒有讓二小姐動容,還是家主身旁的灰衣婦人跟二小姐提起他的境況,二小姐才稍稍把眼睛移向他一秒。那一雙眼睛,一如幼時的純黑明亮,內裏的靈魂卻好似沉靜許多。他本以為那一眼應該是同情,誰知卻隻是看不見底的沉靜,但她還是點了頭。唯一與家主設想不同的,便是二小姐讓他呆在身邊的身份。不是侍人,而是秋華院的小管事。
自接受條件後,他對他以後的身份都無異意。家主當時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事後在私下對他說二小姐重情,吩咐他盡量接近二小姐,希望年深日久生出感情,以便日後見機行事。侍人也好,管事也罷,既然是與家主談的交易,他自然按照家主吩咐來。
但他知道,二小姐目前最需要的,隻是一個適合學習的環境。故而這兩個月裏,他體貼安靜的做好份內之事,盡責地扮演好管事的身份。事實證明,他的考慮,果然沒錯。慢慢的,二小姐似乎也能接受讀書時他的陪伴。
一日有十二個時辰,除去吃飯睡覺的五個時辰,其餘時間二小姐都在溫書閣度過。要產生年深日久的感情,他自然會抓住這大段時間。二小姐讀書時,他便一麵安靜地做著繡活,一麵悄悄觀察二小姐。
人說良禽擇木而棲,二小姐是聰明人之中的聰明人,顯然更明白這個道理。她呆在楚家月餘,雖然日日勤奮攻書,月月接受家主檢驗,他從未在她眼中,看出她流露出對楚家一絲一毫的留戀。旁觀著這樣沉默、這樣深沉的她,他有時候總有種錯覺,眼前的二小姐雖然是良禽,也棲在了高枝上,卻不是為了高飛,隻是因為不得已的束縛,停留在此,一如身不由己的他。
其實他與她還是不同,她的身不由己隻是暫時,而他卻注定了一輩子……
方藍隻顧著沉浸在思緒中,直到一聲悶雷在樓閣頂上炸響,他才嚇了一跳。
狂風終於來了,葉暖站在窗口微揚起頭,借由拂麵的涼風,解去一天的疲乏。
方藍其實對著打雷和閃電頗為懼怕,隻是見葉暖站在窗邊,他才緊握住雙拳強自撐著,沒移開步伐。
夏天的暴雨,往往與電閃雷鳴形影不離。狂風即使住了,雨即使在下,雷聲卻依舊在樓閣附近徘徊著不去。
不知何時,方藍帶來的手提燈中沒了火焰,閣內光線一下黯淡許多,一道紫紅色的閃電恰好在此刻劈開天地,方藍身體猛然一抖,這樣的場景,不正像母親故去時的那夜嗎?
葉暖察覺身後傳來咯咯的牙齒打戰聲,扭頭便瞧見方藍慘白的臉和失神的眼。
方藍的過去,葉暖並沒有留意。隻是她明白人心柔軟,即使表麵再剛強的人,內心也總有一處軟肋。很顯然,閃電和炸雷,無疑就是方藍懼怕的弱處。
葉暖極快的關上窗,提步往書案前跨了一步,發覺方藍並沒有像往常那樣亦步亦趨,反而如同怔魘般立在原地發抖。葉暖想了想停步略微遲疑後,伸過手拉著他緊握的一隻拳,把他拖到書案旁壓著他肩膀讓他坐下來。
葉暖隨即在他右側坐下,往油燈內添了少許燈油,望著驟然明亮起來的火光,別有深意地緩緩道:“打雷閃電,隻是正常的自然現象,縱使此刻如同天崩地裂,也畢竟不是真的,雲收雨住,明日又是一個好天氣。而人生,也如同天氣,有陽光,也會有風雨。也許有些時候,陰翳的日子太久,沒關係,隻要心中活著的希望火焰沒滅,加些燈油,陽光還是會衝破雲層光芒煥發。”
一席話說完,方藍剛聽得有些了悟,一個更大的炸雷又在頭頂炸響,方藍又是一抖。
葉暖見此情形,心中暗暗無奈,隻有把頭扭向方藍,愁眉苦臉地顰起眉:“方藍,你可做過什麼天打雷劈的壞事?”
方藍不知葉暖問這話是何意,出乎意料之外時,倒也微微從懼怕中脫出一點心神,他搖搖頭。
“那就好,雷聲再大,也不會劈到你我身上。”葉暖輕籲淺歎,“生命沒有威脅,不過耳朵受不了。方藍,如果不想耳朵裏嗡嗡叫,捂上耳朵吧。”葉暖剛把話,雙手已經有了行動。
女子不是應該什麼都不怕嗎?方藍疑惑,但葉暖麵上坦然的神情,有一種莫名的感染力,方藍頭一次覺得直麵心中懼怕,其實並不是可恥的一件事,他隨即也掩上了雙耳。
其實麵對劇烈的響聲,隻要張開嘴巴,耳膜自然可以緩衝強聲的氣壓,隻是近些年,每逢打雷,張柳總會緊張的捂住她耳朵。所以一遇上同樣狀況,她最自然作出的,是被張柳同化的反應。想起往事,葉暖望著燈光發起愣,眼中光彩迷離,唇畔笑意淺淺浮出,頗為暖人。
旁觀著葉暖一舉一動的方藍,眼前再度有了錯覺,好似麵對的不是往常的清淡眉目,而是一朵在柔和的燈光下,悄然綻放的夜曇花。他的心理,不知為何,生出些許暖暖的恍惚之感。
葉暖在楚家的生活,平靜、單調又無趣,衣服鞋飾不用她操心,一日三餐有人也自動端來,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若不是每月初一十五,葉暖可以去偏院,否則這日子,真像是在養豬。
偏院的日子,雖然與平時沒啥兩樣,沒了日日可見到的身影,張柳隻覺得無聊,為了打發時間,更為了減輕思念,張柳和葉暖一樣練起張平娘娘教的武藝。也許張柳頗有練武的潛力,還沒到半年時間,一隻擀麵杖就已被他舞得風聲漸起。張平娘娘本來很是擔心,張柳所為漸漸偏離正常男子習性,張柳隻道“旁人眼光我並不在意,我想保護秋兒和娘娘,身體強壯之後,才可以為秋兒分擔重壓!”
張柳此言,讓葉暖感動的同時,也頗對她的心意。初一從偏院離開時,她就暗自存了給他找一件合手刀劍的念頭。這日正逢十五,葉暖一早就讓小侍去偏院與張平娘娘和張柳打了聲招呼,而後出門去了市集。
要挑筆墨葉暖在行,刀劍可就完全是門外漢了。聽店老板介紹了數十種刀劍,葉暖麵對三種不同材質、不同長寬的利劍,猶疑著拿不定主意。
其實依照店老板的想法,三把都買去才是他願意的結局,不過也知道不可能,便給了葉暖一個選擇的參考:不同氣質,匹配不同刀劍。
張柳的五官,俊美中偏向柔和,穿上青衣,倒也有幾分爽利的英氣。葉暖想了想,指著一把一臂長的青峰劍,終於結束了猶豫不決的選擇。
付完銀錢,葉暖喜滋滋地抱著劍出門,也許是太高興,以致沒看見迎麵奔跑過來的人。倆人一頭撞上,不約而同地發出“啊呀”一聲驚叫。
不等葉暖道歉,旁邊一人就拉起與她撞上的人,嘴裏嚷著:“別耽擱了,大人等著你去驗屍呢。”
原來是趕去驗屍的衙門仵作,葉暖也不多話,告了聲:“對不住。”
天子腳下的雲京,治安一向平靜,極為難得發生的這場命案,就如一滴落入熱油中的水滴,立馬打破了浮於表麵的風平浪靜。
錦華街上奔走的人群,就像那四濺的油滴,口中噼裏啪啦地傳達著命案的消息——
劍鋪的隔壁就是瓔珞鋪,葉暖被撞後,抬頭正見那鋪門口高懸的紅色瓔珞隨風輕揚,葉暖看看懷中,想起青峰劍還沒有任何裝飾,跨進了瓔珞鋪。
鋪裏正有一對母女也在挑揀劍穗,母親四十多,女兒還紮著總角。這個年紀的孩子,性子正是跳脫的時候,那女孩翻看了一陣各色瓔珞之後,骨碌的眼珠忍不住四處亂瞅。
不知是看到什麼,她一扭身竄出門,片刻後抓著一個同齡藍衣女孩回轉到鋪門前,拖著女孩手臂不放,在鋪門前交談起來:
“看到姐姐在這,你怎的不打招呼?”
“不得了了,飄香院裏血流滿地呢!”那被抓住的藍衣女孩,比她矮半個頭,雖然有些秫她,卻還是被其他事吸引住,以至精神亢奮的嚷著回答。
“咋回事?”攔住她的女孩好奇起來。
藍衣女孩更是一臉激動:“你不知道,一個姓金的老館侍刺死了他的恩客!”
“死了一個恩客沒必要大驚小怪吧!”問話的女孩轉頭看了看母親臉色,不屑的撇著嘴。
“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那恩客是什麼身份!安平王的貼身侍衛都出動了!”
鋪中婦人注意到她孩子聽完話一臉茫然,也有些訝異,看向門外那被攔住的女孩:“難不成是皇親國戚?女帝膝下無女,能稱得上皇親的也隻有安平王和安樂王兩位了。安平王自然不會與這些館人館侍扯上關係,那定是安樂王!”
“王姨猜錯了,不是安樂王!”藍衣女孩搖著頭,“很多人都說安平王潔身自好,但她身邊有個出生小娘的生母!告訴你哦,死的恩客就是那姚娘!”
“是姚娘唉!怪不得怪不得。”婦人的孩子故作老成的抿著唇點頭,隨即卻暴露了孩子心性,她搖著婦人右臂,仰望著母親的眼裏帶著懇求,“娘娘,我們也去看看?”
……
婦人很快挑好劍穗,帶著孩子走了。
鋪中夥計伸出脖子朝門外張了兩眼,顯然也很好奇,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夥計的身份,有些垂頭喪氣的轉回眼,對著鋪裏剩餘的唯一客人葉暖歎氣:“那姚娘每年都要鬧出一出戲,這次,算是她最後的謝幕。——客人您不去瞧瞧嗎?”
沒等葉暖回話,那夥計又自顧自地說道:“那小娘死不足惜,可惜了那金館侍,聽說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曾是個像李家一樣的大家公子呢!沒想到年老成了館侍,還是被這姚娘纏上了。唉,落難本已經夠淒慘,刺死恩客,如今連好好身葬的地方都沒了!”
往日人頭攢攢的聽鬆樓,如今冷清稀落得大跌人眼睛,就連跑堂的小二,留下一壺茶也跑得沒影了。
人心,果然是最不安分最浮躁的東西!站在聽鬆樓二樓窗前的甲易,瞥過視線下飄香院前黑壓壓一片人頭,感慨地暗自搖了搖頭。
當今女帝無女無子,百年後繼承大統的人選,寄托在女帝一姐一妹各自所生的獨女身上。兩位小王都是能文能武,能力也在伯仲之間。當初女帝訓練了她和乙爾、丙弎、丁斯、戊午和己流六人,作為下任女帝的貼身侍衛。因為遲遲無法在安平王和安樂王兩位小王中選出最終人選,三年前她們六人被訓成時,女帝隻有讓她們自己抉擇主人。雖然安平王多有仁名,卻因為出生的關係,難以被看好。所以除了她和丁斯跟了安平王,其餘四人都投向安樂王。
人出於本能,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在她眼裏,安樂王表麵上笑臉迎人,其實笑不入眼,最深沉不過。而安平王雖常常是一副木納疲憊的臉,卻真實可信。即使她也對雲京有關於這安平王的消息心有疙瘩,兩相比對之下,她還是覺得安平王更讓人放心。
她們六人,都是孤女出生。而她,年最長,也最沒雄心壯誌。跟了安平王,隻為得半輩子安穩。誰知與她關係最好的丁斯因為不願與她為敵,也跟來了。
在安平王手下三年,她才慢慢了解了這位本該是天之嬌女的小王,為何總是麵色無華。每當聽到那東西又在外惹什麼麻煩,安平王本就沒多少喜悅的麵色,更是疲憊。她看在眼裏,怒在心頭。若不是覺得奴仆不能擅自做主,隻怕早忍不住把那不知分寸的東西暗暗料理了。
被安上這樣一個拖她後腿的生母 ,即使安平王再怎麼建功,在百姓眼裏,最感興趣的還是她的笑話……
甲易望見匆匆朝聽鬆樓奔來的丁斯,心情略微一鬆——好在一切都快結束,今日,也應該是她家主子可被雲京城裏百姓看的最後一場熱鬧了。
上得樓來的丁斯,在一身黑衣的二十三歲女子麵前單膝跪地,抱拳彙報道:“寧主子,仵作翻看完院內地上兩具屍身,做出結論:偏院那主是心口被剪刀刺穿,死於失血過多,而金館侍,則是刺死姚娘後畏罪自盡。”
黑衣女子移過眼,目中光彩全無,隻微微點下頭,讓丁斯起身。
丁斯站到黑衣女子麵前,放輕聲音道:“那主的屍身,丁斯已按照寧主子的吩咐,交由後衛收斂,三日後葬於安古寺。”
黑衣女子再度點下頭,沉寂半盞茶後好似想起什麼,抬頭道:“你去飄香院給館爺些銀,讓館爺買副薄皮棺材,叫他別讓那金館侍暴屍荒野吧。”
“回寧主子,金館侍已經有人收斂,還花了一百銀送去慈心堂超度安葬了。”丁斯答道。
身負血債又無人收屍的犯人,官府一向把屍體拖到城北亂葬崗挖個坑了事,旁聽的甲易大驚失色地叫出聲來:“身負血債之人,怎能入寺院廟宇?”
“出錢收斂之人,是楚家新出爐的二小姐。那楚家二小姐說,人死為大,而且還說金館侍不是傷人造殺業,反是做了兩件功德。”丁斯瞧著主上神情肅穆之中也有關注,原原本本把她所聽到的話複述出來,“活得艱難才會自尋死路,世上少了一個受苦的靈魂,此為功德一;見旁人身陷彌彰無法解脫,出手了斷恩怨的同時,也渡了一個苦難的靈魂,此為功德二。
……一報還一報,身後即再無俗塵糾纏,所以,他理當該由法師引他去往生路。”
“楚家二小姐?”這個名字好熟悉,甲易聽完,皺了皺眉,忽然想起舊事,當即訝異的喊出口:“是那個——原名楚文華,現名楚秋,也就是原來的那個碼頭運貨夥計張秋!”
隻是張秋這個名字,與她主子安平王所涉及到的牽扯頗為尷尬,話說出口,甲易麵上頓時現出懊惱之色,苦於一時間想不出說些什麼補救,唯有手足無措地看著她主子。
黑衣女子不以為冒犯,示意甲易不必驚慌,也難得有興趣提及旁人名字:“楚秋?疏財仗義之外,倒也是個不願忘本的真性人!”
看主上模樣,顯然對那楚秋很有好感,丁斯抱起拳,弓起的身子像一頭準備行動的豹:“寧主子,可要屬下去查查這楚秋的喜好,以便結交?”
“不用了。她既然說一切姻緣孽債到此結束,且如她所願吧。”心中到底還是未能全然釋懷,黑衣女子過了許久才答話。她獨自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直到耳邊聽到陸陸續續離開飄香院往聽鬆樓走來的百姓口中的交談聲,她才無意識的在口中重複著聽來的話:“結束了,真是結束了……”仰著頭望天,眼中一片迷茫之色,麵上表情說不出是長久操心的疲累還是乍然解脫後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