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醫藥代表(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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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幾天心事重重,是不是想要走呀?”
    “幹嘛這樣問呢?”
    我和李雪婷並肩而行。她身上的淡香隨風飄散,若有若無。一陣晚風從遠處吹來,小路兩旁紫荊花沙沙啦啦飄落。一葉紫花瓣在空中翻滾著,輕輕從她烏黑的秀發落下,滑過肩膀上的黑衣,輕輕掉在草叢。冬雨後的小草,伸出尖尖的翠鼻子,貪婪抽吸著紫荊花的清香。
    “每隔幾個月,就有麻醉醫生充滿希望來,又灰溜溜地走了。”
    “幹嘛這樣呢?”
    “水土不服呀。他們來了就跟我們護士吵架,還頂撞陳護長。你知道陳護長老公是幹嘛的嗎?是石明鎮計生辦主任,專管我們醫院,連彭院都懼她三分。方主任還是聘用工,對陳護長低頭哈腰,惟命是從,根本保不了新來的麻醉師。以前,有一個正高職稱的麻醉師來應聘,水平很高,但總跟陳護長吵架,說收拾醫療垃圾和手術收費是護士工作,不應該由麻醉醫生承擔,還到彭院麵前告狀。你知道有什麼後果嗎?”
    我吸了一口冷氣,搖搖頭,看著她。她今天穿著緊身黑紫短裙,如襪子緊的黑薄緊身褲,藍黑相間的外套,把她起伏的曲線呈現出來,那峰乳肥臀讓人酥酥的。我不敢多看她,因為她眼睛很亮,仿佛看穿人的心思。
    “沒人理他,他到哪裏都是一雙雙白眼。方主任職稱比他低,也怕他搶了麻醉科主任的寶座,故意在他的麻醉操作評分上添了一筆,說他麻醉操作技術與職稱不相符。過幾天,那個醫生就跑了。你新來的,我怕你跟陳護長有碰撞,所以提醒你,免得你得罪她也不知道。不好意思,那天我嚇壞你啦?”
    我頓時明白,為什麼楊科長兩年來招不到一個麻醉醫生了。
    “多謝你。第一天上班,我錯怪你啦。我以為你會在陳護長麵前參我一本,想不到你‘大人不怪小人過’,要不,我第二天就走了。”
    “不知者不罪!人家希望你留來呀,才提醒你的,想讓你盡快適應這裏。你知道嗎?你上班兩個星期,婦科醫生和外科醫生都讚你麻醉好呀。腹外醫生很多職工,如果麻醉不好會罵麻醉師的。我發現他們很尊重你呀,牛主任還誇你。婦產科醫生說,你不但麻醉好,還很幽默,跟你合作是一種享受呀。陳護長也誇你帥呀,說你聰明,試用兩天就上班。”
    “謝謝。”
    “如果你留下來,將來有希望轉職工的。醫院每年都有一批醫生轉職工呀,你學曆高、職稱都符合條件,隻要把握一個機會,你就成為職工啦。你看方主任,他來了三年,以前的龔院長給了兩次機會他考,結果沒有考上,最後以學科帶頭人直接轉為職工。聽他說,下個月回去辦最後的調動手續了。我相信你成的!”
    她說完看一眼我,波光閃閃的眼光裏藏著千種溫柔、萬種風情,想起那天打她屁股,我心如天邊火輪似的夕陽,卻藏在重重的紫霞裏。我故意轉移話題說:“今晚是誰請手術室全體成員吃飯?還是我們自己搞活動呢?”
    “是鋼板商馮浩請呀,那個整天在手術室鑽來鑽去的小個子呀。他也是新來的。以前,是個女的代理商,結婚不幹了,公司派了這個小個子來接班。”
    我想起那個家夥了,是個下巴尖如猴腮的小個子,走路特別快,而且無聲音,有點像特工——這是醫藥代表在接二連三打擊戰中鍛煉出來的。我剛來時,三兩天就碰到他,如果李雪婷不說,還以為他是後勤科的。鋼板回扣很高,一根五千元的髓內釘可以回扣一千多元。在我原單位的骨科主任,每年最少有一百萬元回扣。雖然醫藥代表像地下黨一樣工作,像狗一樣去討好醫生護士,但他們住的是高等房,開的是高檔車。我突然想一個問題,問李雪婷說:“進鋼板不是由骨科醫生進嗎?怎麼由陳護長進呢?”
    “那些國產便宜的鋼板是陳護長進呀,進口和貴重的才由骨科醫生進的。你知道嗎?以前你們的麻醉包和術後鎮痛泵都是陳護長進的,後來鄭平醫生來了,搞了個新技術,叫腰硬聯合麻,才讓你們自己進的。不過,陳護長因為這事,一直對鄭平有看法。但他技術好,陳護長以前做宮外孕手術請他打麻醉,才原諒他。”
    我終於明白,原來麻醉硬外包是陳護長進的,回扣歸她。後來,鄭平來了,搞了腰硬聯合麻,這包是麻醉師聯係進貨,回扣歸他們。陳護長因為麻醉師搶了她的回扣,所以對他們懷恨在心,把手術收費和收拾醫療垃圾推給他們。方主任他們搶了陳護長的回扣,當然對陳護長的報複作出讓步,出現麻醉師既當醫生,又當護士的怪現象。
    “嗯,你是不是真想走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裏很好呀,晚風,紫花,美女,讚賞……幹嘛要走呢?”
    她瞟我一眼,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我倆來到醫院附近的金月亮酒店,馮浩正與陳護長、方主任、崔醫生打麻將。鄭平想打,卻沒他的位置。馮浩邊混牌,邊對陳護長說:“護長,近來手氣好嗎?”
    “昨晚做了水魚,輸了三千。”
    我想,即使贏了,也會說輸呀,誰都知道麻將隻是一種合法的行賄。
    “你也有做水魚的時候呀。”馮浩說。
    “娛樂。娛樂。不在乎輸贏。我才不會像方主任那樣……。”
    方主任說:“像我那樣?我怎麼樣啦?”
    “輸了一塊錢,整晚都睡不著啦。”
    “是呀。可是我很少輸哩。”
    “今晚讓你輸個精光,讓你以後一個月都不敢打麻將!”
    馮浩仿佛在裝著一籠子,套著陳護長和方主任進籠子。我站在他身後觀戰。他混牌技術極高,五個手指有點像八爪魚的吸盤把四麵八方的牌子吸到手中,雙手向兩外一梳,就梳出一條長長的牌牆。他左手環指有一玫鑽戒,不停在閃動著耀眼的白光。馮浩技術極高,而且不貪,每逢碰到有胡的就胡,不管陳護長,還是方主任。我有點迷茫,究竟這個馮浩是想討好陳護長和方主任,還是想贏他們的錢呢?如果要贏他們的錢好象不太可能,但他確實一點也不手軟。正當我百思不解的時候,菜上桌了。馮浩看到菜上來了,立即把贏來的五百多元分給陳護長和方主任,然後推倒剛築好的牌牆說:“上菜了。吃完飯再玩吧。”
    陳護長和方主任也不拒絕,邊說馮浩客氣,邊把錢放進口袋。我疑雲頓消,原來馮浩是這樣討好他們,比我想象的高明得多。
    馮浩熱情地為陳護長倒紅酒,又為方主任倒一小杯五糧液,然後舉杯說:“我先幹杯,多謝陳護長、方主任和大家的支持。”
    馮浩是杯中英雄,麵對大家的車輪戰,依舊臉不改色。
    陳護長見馮浩屹立不倒,便把矛頭指向我,舉起紅酒對我說:“梁醫生,歡迎到我們石明醫院工作。聽說你以前是廣州石花職工醫院麻醉科主任,來石明窮鄉僻壤工作,真委屈你啦!”
    大家跟著舉起酒杯向我敬酒,我笑著說,我是本著學習的態度來的,還請大家多多關照!我說完仰頭喝光杯中的五糧液,那酒如火一直燒到胃裏。我立即坐下吞菜來衝淡胃裏火氣,旁邊馮浩卻偷偷把我的酒杯倒滿了酒。
    馮浩舉起酒杯對我說,梁醫生,為我們第一次合作幹杯!
    當我喝下這杯,發現方主任也舉杯跟我幹杯。我立即明白,我成了眾矢之的。如我所料,又是一個車輪戰。當敬完他們的紅酒、白酒、啤酒、綠茶、開水、橙汁……。我已經天旋地轉了。鄭平怕我喝醉,不跟我喝。陳護長逼他跟我喝。他說,我幾乎每天跟梁醫生喝酒,今天免了吧。陳護長見鄭平不肯敬,她拿起酒杯來敬我。我自覺到了極限,如果要幹了這杯,可能酒會從肚子倒出來。
    我說:“我醉了。”
    陳護長說:“我讀過心理學呀,往往醉漢說自己沒醉,沒醉的人才說自己醉。”
    方主任添油加醋地說:“梁醫生,連陳護長敬你都不喝,你以後有啥事,還得護長關照呀。隻有你得護長關照,天塌下的事你都不怕!”
    “梁醫生醉啦,我幫他喝這杯吧。”鄭平對陳護長說。
    他也不等她同意,說完立即搶過我桌邊的酒杯,一喝而盡。
    陳護長臉色一沉,對鄭平說:“鄭醫生真是好兄弟。”
    鄭平聽了臉色都紅了。
    我見場麵尷尬,心想“不如來過順水推舟”。我便倒一杯酒對陳護長說:“跟陳護長喝酒真是三生有幸!如果還能跟陳護長打麻將,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陳護長笑著說:“想跟我打麻將,好啊。喝了這杯酒就給你一個機會。”
    我站起來仰頭喝光,肚裏頓時波濤洶湧,酒菜欲噴出來。我想去廁所嘔吐,又怕大家笑,隻好坐下來漲著紅臉向大家傻笑。
    陳護長乘勝追擊,指著李雪婷對我說:“你看小李喝了酒勝過桃花,梁醫生想追人家,還不敬人家一杯。小李是四大院花之首呀。”
    “小李純潔如蓮,我必須等濟戒三日、沐浴更衣才敢敬她。今晚免啦!”
    “哇,要不要在小李的石榴裙下五體投地呀?還要那麼多繁文縟節!”陳護長指揮李雪婷說:“小李,他不肯敬你。那你去敬他吧。”
    李雪婷站了起來,倒了兩杯紅酒,仰頭全部喝掉說,梁醫生醉了,我幫他喝掉這杯。她說完,喝掉兩杯紅酒。
    大家都笑李雪婷,她臉紅勝火,如一個熟透的水蜜桃,脹脹鼓鼓的。
    陳護長見我差不多,便向鄭平開炮,大家向他狂攻亂炸。鄭平喝了十杯臉紅耳赤,倒在沙發上睡覺呼呼大睡。大家見他倒下了,也就罷戰。大家酒足飯飽後,開始打麻將唱卡拉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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