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林立看著麵前這一大束殷紅的玫瑰。
    林立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大的一束玫瑰花，而且，是自己喜歡的人送給自己的。
    這些花真美呀，那奪人心魄的紅，紅得好像要不顧一切地燃燒起來，紅得讓人陶醉，讓人心碎。
    這是林立生平所見的，最美的花，獨屬於他的花。
    人們都說：這種紅玫瑰花象征愛情，林立沒有機會認真體會過，他不知道人們為什麼非得用這種花來象征愛情；可現在他信服了，這種紅得猶如烈火的美麗花朵最有資格象征愛情。
    他接受：接受這一大束紅玫瑰，接受送花的人，接受它象征的愛情。
    他全都願意接受。
    林立靜靜地坐著，對著這一大束殷紅的玫瑰。
    看著看著，輕微的眩暈感再一次向林立襲來：他感覺所有的花朵都活過來了，帶著美麗的笑容興高采烈地向他打著招呼；她們擠成一團，穿著火紅的衣裳，歡快地跳著舞蹈，不時地招呼著林立：來吧！來吧！咱們一起來吧！
    林立閉了一會兒眼睛，他隻覺得忽忽悠悠的，家裏的各種物件都在動似的。
    拿出自己特意買來的大花瓶，注上清水，林立把一束花很耐心地一根一根插到裏麵。
    雖然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樣決定這花的命運，可現在，他想聽從自己的心，好好看它，體會它。
    “六兒，你說，你五哥這又是要幹啥呀？”階梯教室裏，老二摟著老六軟乎乎的讓他感到很舒服的身子，問道。
    坐在第一排中間位置上的陳大帥哥的麵前，一個注滿清水的礦泉水瓶子裏，插著兩隻新鮮的紅得像血一般的玫瑰花。那兩隻玫瑰花一個高些，一個低些：高的那隻微微地垂著頭，像是在看低的那隻；低的那隻緊緊地靠在高的那隻的身上，猶如兩個人在孤獨中相依相偎的一般。
    毫無疑問，陳大帥的這兩隻玫瑰花再一次奪走了全班人的目光。同學們都在底下竊竊私語。
    陳大帥隻安坐在那裏，偶爾抬眼看看麵前的兩隻玫瑰花，全然不理會同學們的私語。
    “六兒，你咋不說話呀？你五哥這倒底是看中了誰呀，這麼魔魔怔怔的；弄不好，會不會走火入魔呀！”老二用手指撓了撓老六的小細腰。
    老六一把把老二那條該死的一直纏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扯了下去：
    “什麼魔魔怔怔！他隻是用這種方式要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他喜歡他，有什麼不對！你就不魔怔，整天弄情書情詩的！我看你一定得比五哥先走火入魔！”
    “你這孩子！這說你五哥的事兒呢，怎麼又扯上我啦！我告訴你呀，我對那丫頭可還沒到這境界呢！想來想去也沒什麼意思，不過是追著玩玩兒。”
    “哼！”老六撇了撇嘴。
    老二說完，又把胳膊纏上了老六又細又軟的身子。
    “幹什麼！”老六開始掙紮。
    老二一個用力環住：
    “抱一會兒怎麼啦！你又不會少塊肉！讓我舒服舒服你會死呀！”
    老六真的就動彈不得了。
    當林立一進教室，他就看見了陳陽桌子上的那兩朵玫瑰花。
    一種溫柔的，帶著溫度的情感彌漫進了林立的心裏；這種情感讓林立脆弱得幾乎想流淚：他沒有白活這一世，曾經有這樣一個男孩兒用這種浪漫而真誠的方式愛過他；
    雖然這一切美得不那麼真實，甚至有一種虛無飄渺的感覺，可林立竟然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可靠的，至少在這一刻他是真實的可靠的；如果在這樣的時刻還來懷疑這一切，那將是一種極其錯誤的對美麗真愛的褻瀆。就算他現在還能想到也許這一切在明天就會變了臉，可至少在這一刻，他寧願蒙上理智的眼睛，聽從情感的判斷。
    林立講著課，那兩朵相依為命的鮮紅的玫瑰花占據了他整個的心，他的思緒，他的想像都被這兩條花牽引著，歡快地跳躍著，奔騰著。
    可他講課的聲音依然是平靜的，目光依然寧靜而內斂，一堂課也依然講得是毫無瑕疵。
    林立走出課堂的時候腳步很快，因為他不想在教室裏眾目睽睽之下與陳陽講那麼私人的事情。
    可走到校園裏的時候，林立放慢了腳步：他早知道陳陽一直在自己的後麵跟著；自己等他的邀請，也等自己的拒絕。他有一刻竟然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到底要拒絕他，他隻是習慣性地要去拒絕他。
    沒等陳陽喊他，林立竟然自己轉過了身，陳陽有些詫異地停住了腳步。
    “我在等你的邀請。”林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來的勇氣說出這句話。
    陳陽的目光驀的變得火熱起來：
    “晚上我想請老師吃大排擋，老師付錢。”
    林立竟然笑了：
    “為什麼非得等到晚上？中午好嗎？我們去吃火鍋，我付錢。”
    這完完全全在陳陽的意料之外，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著。
    “中午十二點，在忠義大街的川妹子火鍋店見。”林立說完，看著陳陽笑了。
    “我先走了，你要臨時有事不能來，就打電話通知我一下，你沒忘了我的電話號碼吧。”
    “沒有。”陳陽不知道他的老師為什麼突然間會變成這樣兒。
    “你從沒打過電話給我，我以為你弄丟了我的電話號碼。”林立笑著說道。
    “我……隻是……以為老師不願意……”陳陽已經有些結巴了。
    “那就這麼定了。”林立說完，轉身走了。
    “老師！你不會再一次騙我吧！我寧願你拒絕我，也不願意你像上一次那樣對我說的那些話！”陳陽突然在林立的身後大聲喊道。
    林立停下腳步，轉過身，衝著陳陽很溫柔地笑了：
    “你送給我的花真好看，我很喜歡。”說完，林立又接著走了。
    真的像一場戰役，等林立走到辦公室坐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知道自己的話透露了怎樣的信息給陳陽，卻不知道要怎樣去承擔這些自己不顧後果的話。
    剛剛說出那些話，隻是因為心裏有一個不知道躲在哪裏的小小的聲音瘋狂地叫囂著，叫囂到他幾乎沒有抵抗的力氣，而遵從了它。
    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他沒有能力去預料、去掌握，他從來都沒有這方麵的能力。
    也許，隻能聽天由命。
    林立的心海翻騰著巨浪，他知道，也許這一步邁出去，他可能就再也沒有回頭的路。
    不知道現在趁一切還沒開始，就讓它停下來，還可不可以。
    心中又有兩個聲音在拚命地互相爭鬥，林立虛弱到已經無從選擇無從判斷，他隻是癱坐在那裏，任那兩個漸漸遠去的爭鬥聲隻留下餘音。
    陳陽依然坐在教室裏上課，而他的心已經飛翔在了雲端。
    陳陽不管老師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他隻知道，他要把他抓住，緊緊地抓住，今生今世都不讓他再離開自己。
    陳陽看出了老師的猶豫，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到他不再猶豫。
    老師也許並不像自己喜歡他那樣喜歡自己，但他有足夠的信心能夠讓他喜歡上自己。
    幸福是需要爭取的，是要克服困難的，那是一條曲折漫長的路。
    陳陽已經做好準備，打一場持久戰。
    陳陽很有信心，這一場持久戰隻會有一個結局：他和老師將永遠相守。
    一切隻要自己永不放棄。
    他愛老師，他願意付出所有他所能付出的東西，徹徹底底地愛他。
    就算現在有人來告訴他“愛”隻是使所有人都上當的一場精美的騙局，那他也將心甘情願地去上這一次當，什麼樣的代價，他都願意去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