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氣氛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咣！”這聲音來自於林老師的頭部和一根電線杆的親密接觸。
    “啊！”這聲音來自於林老師的嘴。
    “啊！”這聲音來自於林老師的學生。
    於是，二人有了第一次身體的接觸。具體情景是這樣的：
    林老師把手裏的兩個可愛的棉被丟到地上，雙手捂著臉部除了嘴以外的全麵領地，並作痛苦不堪狀。
    林老師的學生把手裏的三個裝滿林老師食糧的付費方便袋丟到地上，用兩條連著身體的胳膊把他的老師鎖在懷裏，並且誇張地緊緊地勒住老師瘦弱不堪的身體，並輔以誇張地大叫：
    “林老師！林老師！你沒事吧！林老師！林老師！你說話呀！”
    當然，這隻是表麵。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林老師根本沒撞痛，他隻是不能容忍自己會如此丟臉！走路居然撞到電線杆子上！啊！真是丟人啊！於是，他集中生智，用手擋住臉，貌似撫痛，實為遮羞。
    林老師的學生也知道老師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他在第一時間就判斷出這是他抱住眼前這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的最好機會！於是乎，他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於是，發生了下麵一幕：
    雲朵裏，一個生著翅膀和金色卷發、營養過剩胖到買不到衣服穿的小天使，拿著一把小弓箭，對準了下麵人間抱在一起的二個人，“嗖”的一聲，“撲”！小天使的箭法真是不錯，一箭雙雕，正中兩人的心髒！小天使高興得叫了起來！自己隻是沒事兒偷偷跑出來練練箭法的，沒想到還真準！可沒高興多一會兒，小天使他媽就來了，對著小天使就是一痛大罵：
    “誰讓你偷跑出來地！你沒看見啊！那是兩小子！你咋瞎射涅！再說，那兩人兒是中國人，你沒看見咋地，他們的事兒也不歸咱們管呐！瞅瞅你！一天到晚地給我惹禍！快走吧！等會人家管事地來了，不答應咱咋辦啊！”
    於是，母子二人快迅逃竄。一點也沒想他們留下的是什麼爛攤子。
    世界突然間就變成了五彩的，到處都照耀著明亮眩目的光；像是有什麼地方飄來一陣陣美妙的樂聲，傳入人的耳朵裏，讓人隨著它慢慢地飄蕩，飄呀飄呀，自由自在的，一直飄到了天上；一縷縷細細的香氣彌漫開來，沁人肺腑，讓人迷醉……
    兩人整整地抱了一分零六十一秒才分開。
    林立的臉成了一塊大紅布。
    男孩兒的心跳聲振成了一條直線。
    誰都說不出話了。連虛偽的客套話都說不出來了。
    兩人幾乎同時垂了頭，幾乎同時撿起地上的東西，幾乎同時抬腳邁步。
    在接下來的差三秒鍾就四十二秒的時間裏，兩人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發自自己心底的聲音。
    林立的聲音是：我終於遇到了你！你會成為我真正的，隻屬於我的愛人嗎？
    男孩兒的聲音是：我愛你，我要你！
    林立的聲音：給自己一次機會吧，這是你今生今世最後一次真正去愛一次的機會了。
    男孩兒的聲音：上帝，從現在開始，我相信你的存在，讓他也愛我吧，一點點就行。
    林立的聲音：饒恕我吧，就讓我沉淪一回吧。
    林立的聲音：讓我愛一次吧，隻要讓我真的愛一次，什麼樣的懲罰我都願意接受。
    還是林立的聲音：讓他也愛我吧，讓我體會一回被人全心全意愛著的滋味吧，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還還是是林立的聲音：就從現在開始付諸行動吧，勇敢點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兩人偷偷望向對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立刻，火花四濺，灼得兩人頭暈目眩。
    回家的路沒變長也沒變短，跟林立來的時候一樣。
    可是，剛到家門口，林立那神賜的勇氣幾乎全都消失了。
    林立猶豫著，要不要邀請男孩兒上去坐坐呢？林立確信，如果他提出邀請，男孩兒一定會接受。
    這是一個很重大的原則問題，男孩兒知道他的家了，那以後就多了許多種可能，這可能牽扯到很多事兒……
    怎麼辦呢？讓不讓男孩兒上去呢……
    “老師，我幫你拎上去吧，把東西送到你的門口……我就走……”男孩兒說得聽著有些可憐。
    怎麼辦？不好再猶豫了，就讓他上來吧。
    “上來吧……其實……我搬到這兒也沒多長時間……”林立結結巴巴地說著。
    他在這兒住多長時間跟他上不上來有什麼關係嗎！林立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了。
    “我知道，老師以前住學校的宿舍。”
    林立的心又“砰砰”地急跳了兩下！這說明什麼？是說明這個男孩兒以前就注意過自己嗎！
    電梯裏，兩人又都陷入了一種讓人非常難過的沉默。
    開了家門，林立先把東西放進屋裏靠門口的位置，然後，接過男孩兒手裏的東西，也放到一起。
    男孩兒不走，就站在門口。
    林立不敢抬頭看男孩兒，心裏亂成了一團，連一個思路也理不出來。
    好在林立的耳朵還好使，他清楚地聽見了男孩兒輕微的喘息聲。
    林立不由得一個激靈！不知那來的勇氣，他竟然果斷地抬起了頭，看著男孩兒的眼睛——男孩兒的眼睛閃著灼灼的光，正直視著他：
    “進屋坐一會，歇歇再走。”
    林立的話音剛落，男孩兒就進屋了。
    別再怕了！給自己一次機會吧！林立為自己加油。
    林立顫抖著雙手在櫥房裏給男孩兒洗水果——他剛買的香水葡萄，剛上市不久的新鮮柚子，正好招待客人。
    林立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激動，他三十六歲了，他當然清楚自己的感覺。
    是夢嗎？一切是自己的錯覺嗎？有什麼陰謀嗎？不然，客廳裏坐著的那個美麗的孩子怎麼會對自己這樣兒呢？
    就當一切都沒什麼吧！可別會錯了意，鬧什麼笑話！
    步步為營吧，看看男孩兒到底是為了什麼為這樣。林海這麼決定著，走出了廚房的門。
    男孩兒直直地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林立一步步走過來。
    “吃點水果，剛買的，都還挺新鮮。”
    林立把盤子擺在男孩兒的麵前。林立自己也坐在沙發上；沙發很大，二人離得足有1米5遠。
    “這房子老師布置得真漂亮。”男孩兒沒吃眼前的東西，而是直直地看著垂著頭不敢看他的林立。
    “還行。”林立勉強地點了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
    林立在想自己說些什麼好。
    “老師……是……一個人住？”男孩兒忽然問道。
    啊！這又是一個原則性問題！問這話，自己如實回答，會有什麼後果！
    林立想說這是我的隱私，我拒絕回答，可這話他根本就說不出口啊！
    “啊……是……我一個人住。”沒有更多的考慮時間，林立隻能如實說了。
    “老師……為什麼……沒成家？”男孩兒又問道。
    啊！不行！不能再讓這個小孩子這麼問下去了！這可絕對是他的隱私！
    “沒什麼……就是沒成家……我們……說點兒別的吧……”
    說別的，說什麼呢？
    就在這時，林立悅耳的電話鈴聲響起來了。
    天啊！真是救了命了！
    是石至。
    “在家裏。”
    “有空。”
    “什麼時候過來？”
    “行，我等你。”
    這是男孩兒聽到老師說的。男孩兒知道，他得告辭了。男孩兒站了起來，看著老師：
    “老師……我先走了……”
    “噢，沒什麼，隻是我的一個老同學要來……你再坐一會兒吧……”林立虛留著男孩兒。
    男孩兒很識趣，還是走向了門口。
    男孩兒進電梯的背影有點兒落寞。
    林立籲了一口氣。
    他需要一點兒時間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男孩兒，想一想今天發生的一切，再仔細地思考，判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