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些天，總算是林立36年人生裏最快樂的日子。他實現了努力了整整18年的目標——在這個城市裏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房子頭些天買好了，三室二廳，足足的110平米。
    房子是大事，挑選的時候，林立很用心仔細，各個因素，都考慮到了。挑選了快半年，林立終於拿出了自己整整18年的積蓄，買了這個自己心儀的房子。
    裝修也是按自己的喜好，雖然沒剩多少錢可以用來裝修，但出來的效果卻讓他很滿意。
    至於家具家電之類的，林立也並不追求奢侈昂貴的，所以，沒花多少錢也就置齊了。
    多年的夙願得償，昨天晚上，林立高興得幾乎一夜都沒能睡好覺。家裏的一切，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水杯，都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是他用自己用辛苦賺來的錢買的，他可以安心地享有這一切。
    最大的目標終於實現了。這也總算是對自己36年人生，18年辛苦努力的一個交待吧。
    從十八歲考入到這所大學開始，林立就開始自己賺錢存錢，最多的時候，他同時兼了五份家教。寒假暑假不回家，一天到晚馬不停蹄地打好幾份零工。後來，他大學畢業留校任教，掙一份不錯的薪水；又跑去兼一二所私立大學的課，又掙一份薪水；同時仍不放棄家教，又是一份薪水。林立讀的是數學係，是大學裏的公共課程，高中生裏也有很多數學成績不好的，所以，他找起工作來非常容易。
    林立的日子過得非常節省，花錢之前都會思之再三，從不花一分的錯錢。一條幾十塊錢的牛仔褲他會穿上三四年，一件一二百塊的羽絨服會穿上四五年，一雙廉價的旅遊鞋如果不壞，他會一直地穿下去。他隻吃食堂，從不會想到花錢去吃零食，他最奢侈的吃食就是一些普通的水果而已。
    林立買房子的錢都是一塊錢一塊錢攢下的。
    下一個目標呢？再多賺點兒錢，買一輛車吧。林立躺在自己剛買的大大的新床上，伸開四肢，快樂地想著。
    今天給學生上課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因為昨晚的睡眠不佳而影響到精神狀態。當然，他的精神狀態好不好，底下的學生是根本就看不出來的——因為他講課從來都不抬頭。
    林立從自己住了整整14年的，學校分給他的破舊宿舍裏拿出了最後搬剩下的幾本破書，帶著類似於勝利的快樂心情快步地走出這個他再住14年也不會產生感情的地方。
    現在是秋天，學校也剛開學沒多久。剛入學的大一新生也都還毛毛燥燥的，一副沒長大的樣子。
    小路邊的籃球場上，一大群男孩子們在那蹦蹦跳跳地打籃球，周圍圍著不少的女生不停地尖叫。男孩子們靠打球吸引女生的注意，而女生偏偏就喜歡打籃球的男生。
    大約是因為心情太好，從來走路都和講課一樣低著頭的林立今天也破例抬頭看了看運動場上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輕人。
    年輕真好啊。林立在心裏由衷地讚歎著。
    自己這麼快就從青年走過，步入了中年；時間真是快，快到讓人無法接受。
    自己年輕的時候都做些什麼？林立不由得笑了。他自己根本就沒年輕過。
    林立收回目光，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咣”！林立覺得自己的右臂受到什麼東西猛烈地一擊。
    是一顆從操場上飛過來的籃球正正地咂中了自己。
    林立追了球幾步，準備把球拋回到操場，他剛撿起球，卻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已經立在自己的麵前。
    林立抬起頭，眼前這個人非常高，讓他不得不把頭抬得很高——這人高出自己差不多一個頭。其實，抬頭看人林立早已經很習慣了——他隻有160多點兒的個子。
    大致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學生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可是，再細看了一眼，林立的心不由得“嘣嘣”加速地快跳了二下——這個男孩子長得出人意料的漂亮，漂亮得讓林立根本沒法在第一時間從容麵對。
    林立忙習慣性地低下了頭，剛想舉起籃球還給男孩兒，卻聽見男孩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對不起，林老師，沒咂傷你吧。”男孩兒的聲音很好聽，說的語速也不快，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似的。
    “噢，沒事兒，球還給你。”林立低著頭，把球還給眼前的男孩兒，心仍在失速地跳著。
    男孩兒接過球，沒有立即走，仍站在那。
    林立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就微微地抬了一下頭，快速地看了男孩兒一眼：
    男孩兒左右手捧著籃球，正低頭看著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林立慌忙錯開眼睛，立刻低下了頭：
    “你快去玩吧，同學們都等著你呢。”說著，繞開男孩兒準備快點逃走。
    “林老師，我叫陳陽，經管係二年級的，是你的學生；你的胳膊有什麼事兒，就去係裏找我。”
    “噢，沒事兒，沒事兒的。”林立不等自己說完，匆忙走了。
    可是，他覺得背後有兩道目光仍跟著他。
    他不敢回頭。
    “陳陽！你快點兒！發什麼愣呢！”操場上一大群人喊道。
    到了足夠安全的地方林立才停下來。
    真是老了，林立覺得現在的自己跟這群年輕人已經有著明顯的代溝了，每次跟他們說話都是弄得自己很緊張；他們實在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