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過的很快，又似乎停滯不前。
    霍倘和何契又飛了荷蘭其他幾個城市，最終，還是找了一處偏僻寧靜的小城鎮住下。
    一間簡單卻透著曆史氣息的古樸小樓，旁邊便是一座小型教堂。鎮上的人每周都會在這裏做禮拜，氣氛極為融洽。
    兩人的到來似乎成了鎮上最新鮮的話題，沒過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自遙遠的東方來了兩個年輕英俊的中國人。
    離鎮子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牧場，傍晚，霍倘喚了何契：“走，出去轉轉——”
    正躺在床上的何契的眼神一亮，又突然暗了下來，翻了個身趴著，艱難的抬起手擺了擺：“還是算了吧，累都累死了，哪還有精力出去轉啊——”
    霍倘坐過去，輕輕撫著他的背，半哄半誘：“據說那裏的夜景是極美的，晚上借著微風躺在綠草上，天上的繁星近的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抓到——”
    話音未落，何契嗖的一聲跳起，一把抓著霍倘的胳膊；“我去我去！”
    霍倘忍住笑，斜睨了他一眼；“你確定？剛才某人還不是喊累嘛——”
    “不累不累，我精力旺盛著呢！”起了身，何契比了個肌肉男的姿勢，著實有些誇張，霍倘忍不住扳過他的臉吻了上去。
    兩人正要出發，敲門聲卻響起。
    “誰？”霍倘皺了眉。
    無人應答。
    “到底是誰啊？”何契也詫異道，走上前，手剛碰上門把，卻被霍倘製止了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內的氣氛也極為詭異。
    定了神開門，空蕩蕩的街道上，隻有來來往往的居民，哪裏有可疑的人。
    霍倘低頭沉思。方才分明聽到敲門聲，為什麼——
    “算了，別想了，咱們快去吧——”
    “——恩——”低低的應了聲，便被何契拉著出了門，可他走了幾步，便直覺間回頭望去，似乎在角落裏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風車男主人的兒子？怎麼會是他？
    再度定睛望去，那人已消失在拐角。
    “霍倘！”前麵的人滿臉的興奮被霍倘的反常打擊了個透，忍耐不住轉了身黑著臉大喚他的名字。
    這一聲極為響亮，路上的行人都被吸引住，紛紛笑嘻嘻的看著兩人當街‘打情罵俏’。
    霍倘身旁不遠處，恰巧圍了一堆年輕女子，閃亮亮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如果何約在此，定會認為是知音哪。
    將方才的疑惑全數掩下，霍倘揚起天使般的笑，一步步走進。可這笑在何契眼裏，莫名的令他虛了一虛。
    於是，何契竟遵循著本能，大喊一聲，嗖的轉了身向前跑去。
    霍倘的笑容頃刻間消失不見，滿臉黑線，衝著他的背影低吼：“死小契，跑什麼跑，我又不會吃了你——”
    “難、難說——”
    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前麵的人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卻依舊跑的賣力。
    一路狂奔，漸漸的離了兩人住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何契睜大掩眼時，才看清麵前豁然開朗的全是寬廣的牧場，與夜幕相接著，仿佛沒有邊界。
    見前麵的人終於停下，霍倘便也慢了步子，慢慢走上前：“就是這兒了——”拉了他的手，慢慢踏在柔軟的牧草上，沒有思緒，沒有目的，任憑微風漸漸吹幹發間的汗，平複過快的心跳。
    走到中間一處平坦的地方，何契突地躺下，耍賴般伸長了胳膊腿，一動不動：“我累了——”
    “跑這麼多能不累麼——”在他身旁躺下，望著天空的繁星，真的宛如一廬蒼穹，將所有飽含在內，反而令人沒了雜念。
    “——真美——”何契唇角漾著甜甜的笑，眼睛一眨不眨望著這難得的美景。想起
    在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他從來沒見到過如此美妙的夜空。也可能是心理因素的影響，畢竟這身在異鄉所能體會到的感覺要更為奇妙和印象深刻吧。
    兩人沉默著，耳畔隻有清脆的蟲鳴和微風拂過草絲的聲音。
    “小契——”
    “恩？”
    霍倘望著身旁的人的側臉：“以後，我們生活在這裏，你覺得——怎麼樣？”
    “生活？什麼生活？”何契的回答慢了幾拍，顯然沒有聽出霍倘話語裏的意思。
    霍倘歎了口氣，轉了方向壓在何契身上。
    視線裏突然闖進個人影，何契不得不調整聚焦些許詫異的看著眼前的人。
    “我是說，以後，你和我，在這裏生活——，可好？”直視著他的眼睛，霍倘一字一句，清晰的道出了口。
    何契眼裏迷茫片刻，突然睜大了雙眼：“你的意思是——不會吧——”
    霍倘皺眉，神情變的嚴肅：“怎麼，你不願意？”
    被他壓著，胸腔有些窒悶。有些艱難的緩了口氣；“不是願意不願意的事——”
    “那是什麼——”霍倘的話語裏漸漸沒了耐心。
    “唉——”重重歎了口氣，這人今天怎麼這麼反常，怎麼這麼急性子呢。“我的意思是說，以後的事，現在怎麼說的準——”
    “你的意思是你從來沒想過咱倆以後的生活？！”
    “我——”
    “難道在你未來的規劃裏依舊沒有我？！”
    “我——”
    “那麼對你而言我算什麼？現在你和我在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可憐我？同情我？或者隻是玩玩？！”霍倘氣的胸前不斷起伏，眼裏噴薄著懾人的怒火。何契委屈的連一句話都插不上，隻聽著他一味的在一旁自己埋怨。
    “霍倘，你夠了！”閉了眼，又猛的睜開，何契大喝一聲打斷了對方。隻見霍倘住了嘴，卻依舊凜冽的望著他，眼裏似乎有一絲令人想要忽略的受傷。
    見他這樣，何契便沒了剛才的氣勢。剛啟了唇，卻突然被對方堵住，狠狠的啃食著，舌尖狂卷一切，連呼吸的瞬間都不留給他。
    起初還做著掙紮，後來何契便放棄了，反而張了唇，任他胡亂掃蕩一氣。沒過多久，霍倘便放慢了速度，漸漸停了下來。
    埋首在他頸間，霍倘的聲音低到快要聽不見：“——對不起——”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日會這麼反常，也許真的是因為心裏的不安更加強烈吧，可是，那，到底是什麼呢？
    手輕輕撫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動作極為輕柔。
    “沒關係的，有什麼你隻發泄出來便好，千萬別在心裏憋著，要不我會比你更難受的——”
    忽的攬著他在地上滾了一圈，何契便趴在他懷裏，霍倘做了‘人肉軟墊’。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遲鈍如何契，也察覺出了他的變化。霍倘一驚，暗自後悔太過情緒化，輕輕搖搖頭：“沒事，什麼都沒發生。相信我——”
    四目相對，何契直直的望了進去，不覺間便安了心。可是，他哪裏知道，霍倘的確沒對他撒謊，因為的確什麼都沒發生，隻是，還沒有發生而已——
    這一折騰，兩人似乎又離虛脫近了一分，此刻哪還有多餘的精力，於是就這樣靜靜的躺著。兩人貼的極近，在這茫茫天地之中，隻有彼此。
    “我和你在一起，真的不是玩玩的。”何契低低的聲音響起，仿佛在陳述著他人的事情一般沒有起伏的語調。
    霍倘皺了眉：“方才我亂說的——”
    “不，那時候你說出來，證明你心中還是沒有安全感，還是心存疑惑。”
    霍倘驚愕的望著懷裏的人，這樣的話語真的是何契所說麼？仿佛重新認識他的一般，心裏不禁更加感慨。其實好多事，何契不是看不懂、看不透，隻是不願意去深究罷了，畢竟太多事看的透了反而傷神……
    此刻的何契不需要回答，隻需要靜靜的聆聽。他像一個敘述者，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傳遞給身旁的人，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心，不再迷惑、不再彷徨。
    “不是沒想過我們的以後，隻是，我不敢想。有太多事情橫亙著，也許現在還不明顯，但過不了多久，我們所要麵對的，將一個一個矗立在我們麵前，巨人般巋然不動。而我們，連一絲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說到後麵，何契突然沒了聲。頭埋在霍倘懷裏，身體微微顫抖著。
    霍倘被鋪天蓋地的後悔淹沒。如果不是他的反常，何契又怎會去掉平日的偽裝，生生的去想著沒有太多希望的未來呢？
    將懷裏的人擁的更緊：“就算是同性間的愛貌似觸犯了道德禁忌也無妨，在這裏，我們一樣可以繼續我們的生活——”
    這樣的話語，卻絲毫沒有底氣。可是，這卻也是事實，隻要他們能舍棄所有的家人，還有朋友。
    其實，霍倘是不怕的，畢竟他的人生，從生下來那刻已注定不是平凡普通的。隻是何契的生活，絲毫被他一絲絲帶離原先預定的軌道，漸行漸遠。